他回头看了看秋千上的顾终笙,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也同时是她父母的忌日,他叹了声气,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做了下去。
他在厨房折腾了许久,终于折腾出来一碗面,撒上葱花看上去还挺像样的。
他端着碗从厨房出来,顾终笙也正好从秋千上下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短裤下,修长的双腿白得有些刺眼。
容锦世敛了敛眉,端着面放在了餐桌上。
“终笙,下次不准穿这么短的裤子。”
顾终笙抬头,欣喜若狂,难道她的大叔开窍了?
但容锦世下一句话把她踹下了九重天。
“再过几天,该有蚊子了,被叮了你又得乱挠。”
顾终笙挺像回去一句‘有蚊子,用榄菊’,但为了她的形象着想,还是乖顺的点点头准备开饭。
她低头,看着那碗‘面团’,眼神很同情,她同情面条们那不屈的灵魂,所以为了面条们的灵魂,她还是决定坐下来把这碗面吃下去。
一碗面条,勾起了她无数情绪,碗见底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大叔,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容锦世知道这是惯例,他点点头,端着碗回了厨房。
“你先上楼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准备出门。”
“好。”
顾终笙应了一声,抱着书上了楼。
楼上第一间是她的房间,这间房子是整栋楼里阳光最足的房间,她推开门,却看见里面挂满了一屋子的千纸鹤。
她回头,看见了一脸窘迫的容锦世。
“大叔?”
容锦世沉默,他咳了两声,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我也去换衣服。”
顾终笙也不再追问,她走进了房间里,把那些‘奇形怪状’的千纸鹤拆下来,放进了一个木盒子里,数了数正好一千。
记得当年,她一夜之间没了母亲和父亲,被他领回家之后,也只是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叠纸鹤,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
他从墙外翻进来,问她在做什么。
她回答说:“叠满一千零个就可以把愿望写在第一千零一个里,这一千只纸鹤会带着写下的愿望飞到天使身边,然后天使就会帮我完成愿望。”
后来,他开始陪着她一起叠。
他手很神奇,能叠出了蜗牛、螃蟹、神兽和乌鸦,可就是叠不出她要的纸鹤,甚至还把她叠好的纸鹤弄得一团糟。
他急得满头大汗,她却默默地把写着‘愿意用小叔叔的命换回爸爸妈妈’的纸鹤撕了,换成了‘希望爸爸妈妈在天堂继续相爱’。
顾终笙把纸鹤缩进木盒子里,一低头却看见地上放着一只最大的‘乌鸦’,她捡起来打开,上面的字是她最熟悉的笔迹。
【希望终笙早日醒来。】
她勾唇浅笑,把这第一千零一只纸鹤也锁进了盒子里。
她打开衣柜,里面放了很多新衣服,但大多数都是运动装,这样没有任何品味的衣服一定是容锦世买的。
她换上一套白色的,从屋子里出来时,容锦世也换好了衣服,也是一套白色运动装。
“准备好了吗?”
顾终笙点头,他便伸手牵住了她的小手。
温热宽厚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掌心的老茧摩擦着她的皮肤,点起只有她一人看得见的烟火。
顾终笙很无奈,她的大叔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
……
顾终笙的父母葬在城外一座名为鹊桥的小山上,没有坟墓,应了顾终笙的要求,部队开着直升机,把他们的骨灰撒在这座山上。
没有其他的缘由,只是因为这里是她父母初始的地方。
容锦世陪着她从山脚爬上山顶,站到一颗挂满红布条的许愿树旁。
顾终笙说这里就是他们的碑。
她抬头看着长了几十年依旧常青的许愿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爸妈,你们过得还好吗?我过得还不错,你们不需要担心,因为我还有大叔呢。”
她笑着说完,便跪了下来。
容锦世也跪了下来,陪她一起磕头。
这时候顾终笙在心里念了八个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他和她之差‘夫妻对拜’可就礼成了。
但这些小九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顾终笙抬起头来,看着许愿树,也看着她的父母。
爸,妈,我一定会拿下的大叔的。
她笑容很甜,在容锦世的记忆中,5月20日这一天从来没见过她的笑脸。
不过,已经过去了十年,她也该放下了。
容锦世扶着她站起来,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这时候也就只有天边儿还有一抹亮光了。
“终笙,我们要尽快回去了。”
“好。”顾终笙答得乖巧,却看中了他的后背,“大叔,我累了,你背我好吗?”
这样的要求,容锦世自然不会拒绝,他蹲下来,把后背留给她。
“上来吧。”
顾终笙爬了上去,他站起来颠了几下,“终笙,终于长大了。”
他的语气像老父亲在感叹女儿终于养大,虽然他也的确把她当女儿养着,但顾终笙从一开始可就没把他放在‘父亲’的位置上。
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露出小虎牙,“是啊,长大了。”
长大了,头一个就把你吃了!
容锦世完全不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背着她下山,山路颠簸,他走得小心翼翼。
他摔了,拍拍灰站起来就行了,背上的小宝贝可经不起摔。
快到山脚下了,顾终笙被他沉稳的节奏颠得昏昏欲睡,她强撑着,贴在他耳边问:“大叔,你还背过别人吗?”
“除了你和受伤的战友之外,就没其他人了。”
顾终笙两眼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谁要听你的什么战友!
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容锦世知道她睡着了,脚下的步子更稳了,把她放上车的时候,动作也小心翼翼得像绣花。
车子驶上大路,容锦世看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幕,再看看靠着车窗睡觉的人,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
顾终笙这一觉睡得有些久,睁眼后,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容锦世的卧室里。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她连忙爬起来,从小阳台上的花盆底下找出小药片扔进了容锦世的茶杯里,她鼓捣了一阵,直到药片完全融化,才蹑手蹑脚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