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队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白书记在作形势报告。
“哎哟！”一个小石子打在徐心池后背。徐心池回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哎哟！”又一声尖叫。孙红的脑袋上也挨了一石子。
“是谁，怎么回事？”会场一阵骚乱。
“希望大家注意。安静！”副书记乌力吉主持着会场。大家安静下来。孙红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牧民嬉笑着。他的面孔呈黑红色，一头卷曲的长发，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无疑刚才的恶作剧就是他干的，孙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孙红小声问徐心池。
“他就是鲍·巴特尔，咱们大队鼎鼎有名的牧马英雄，一直在牧场放马。”
“是他呀。早就听说过他，一直没见过，原来大名鼎鼎的巴特尔是个小流氓。”
“他为什么打我们，我们也没招惹他。莫不是这小子有神经病，再不就是个酒鬼，喝醉了酒找事，你看他，脸红红的。”
“别理他，这种人越理他，他就会越来劲。”
“散会。”大家闹哄哄地走出会场。
“孙红、徐心池，你俩哎哟什么？大伙儿都听你们了。”赵岩不满地说。
“别提了，有人拿石子打我们。”徐心池委屈地说。
“谁？”
“英雄鲍·巴特尔同志。”孙红说。
“原来是这小子。”江锋愤愤地说。
“这不是调戏妇女吗？”有人说。
“如果他再敢，我非收拾这个小流氓不可！”
“江锋，这是民族地区，注意民族团结，有什么问题商量解决，绝对不能动手。”
孙红、陈玲从河边洗完衣服，端着盆朝着宿舍走来。“啪”一个石子落在了她们身边。
“快跑，肯定又是那个巴特尔。”
“他好像对我们有什么怨恨似的。”
“我们以前根本不认识他，哪来的怨恨？那天我问永儒布大哥，巴特尔是怎样一个人？永儒布大哥给他好一番夸奖，说他是塔林布日古德（草原雄鹰）。我问永儒布大哥，他为什么用石子打我们，永大哥听了哈哈大笑，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英雄见了漂亮的姑娘就心动，不由自主地想和你们说话，但是他害羞，所以就用这种方式。”
“岂有此理？”
“就是。我当时真生永儒布大哥的气，没理他转身就走。永大哥还是笑着说，你们会了解他的，他是一个好人。”
“分明小流氓一个。这可是作风问题，作风不好怎么会是好人？”两人边跑边说。
“你们跑什么？”看到孙红、陈玲喘着跑来，江锋不解地问。几个男生也走了过来。
“巴特尔打我们。”
“啊，好小子！看来不教训他一下，他就是不老实。巴特尔，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你算什么男人，欺负弱女子，还躲着。你出来呀！”江锋上前大声喊着。
“江锋，别……别……”郑书怀慌忙推了一下眼镜。上前拉住江锋。江锋一甩身子，“我便宜不了他，你们都躲开。今天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让这个小流氓知道我的厉害。”
“快去找赵岩。”李斯特拉着郑书怀跑了。
“我来了！你要怎么样？”巴特尔走了过来。江锋一下子冲了过去。
“慢！听说你会武术？咱们到河边比试一下。你赢了，算我错了，我向她们赔礼道歉。怎么样？”巴特尔挑衅着，微风吹起他那倔强的波浪卷发。
“好！这么长时间了，我的手脚正痒着呢！你以为你真是英雄？真是巴特尔？我江锋还没有怕过谁。”江锋挺着胸和巴特尔来到河边。巴特尔脱下袍子，露出他健壮的充满质感的肌肉。江锋也脱掉棉衣，一甩手正好甩在了前来看热闹的杨涛的怀里。
“嗬！来真的了。”
巴特尔摆动着双臂就地频频雀跃，三唱之后跳着鹰步出场了。江锋也摆出架势，迎了上去。两人拉出狮蹲虎跃之势，“喝！嘿！”顷刻间两人相扑、盘旋、相持，腿膝互出。丁旭掏出一个小本子边看边画了起来。巴特尔施展着扑、拉、甩、绊、倾等技巧，江锋运用着他的自由式摔跤之技。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河边围着一圈青年，还有不少牧民。全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早已忘记了来的目的——劝架。第一回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扳倒谁。
“1∶1。平。”马力喊道。
“咦，还有裁判，妙极了。”
“第二回，巴特尔来了猛劲，他弓着腰，像一头猎豹，伺机靠近江锋。江锋积极防御，含胸屈腿，蓄势待发。突然巴特尔佯装失利，江锋猛扑上去。谁知巴特尔一闪身，一把抓住江锋的后腰，将他压在了身下。
“1∶2。巴特尔胜！”
“巴特尔！巴特尔！”牧民们发出一阵阵的欢呼，知青们替江锋惋惜着：“看来巴特尔有些真功夫，江锋恐怕还真打不过他。”
“不一定。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妄下结论。”
最后一局，两人难解难分。一会儿江锋处于优势，眼看就要扳倒对方，挽回败局，一会儿巴特尔急智地逃脱出来。
“江锋加油！江锋加油！”青年们喊着。
“巴特尔加油！巴特尔加油！”牧民们喊着。江锋紧紧抓住巴特尔，巴特尔亦死死抓着江锋。两人对峙着，忽然巴特尔晃了一下身体，妄图故伎重演。江锋这回没有上当，突然一个扫堂腿，巴特尔没站稳，江锋趁机抱住巴特尔的腰，把他拎起在原地旋转起来。
“好，精彩！2∶2。平。”青年们欢呼着鼓起了掌。
“江锋，你是个英雄，我喜欢你这样的，我们是朋友了！走，到我家去。”巴特尔拍着江锋的肩。
“你不愧叫巴特尔，是个英雄。可是为什么……”
“啊！哈哈……”巴特尔笑着，“我不会欺负女孩子，我是逗她们玩呢，我向她们赔礼道歉。”说完巴特尔朝看热闹的女生们一个深鞠躬，然后拉着江锋走了。
“嘿，真是不打不相识。”
“你别说，他俩还真有些一样。”
“巴特尔就这么个性子，”永儒布对身边的赵岩说，“他是我们腾格尔草原的英雄。他放牧的那一千多匹马，是大队的光荣！每年军队到我们大队选的马最多。草原男儿‘三技’他样样第一……”赵岩点着头。
江锋跟随巴特尔来到他家里，确切地说，是巴特尔的奶奶家。他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奶奶您好！塔赛白努！”
“赛白诺！安德扫。”巴特尔的奶奶端上了奶茶招待着客人，“切乌。”
“谢谢！塔拉日哈吉白呐！”江锋双手接过奶茶。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锋，嘴里嘟着蒙语。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位年轻人。可能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巴特尔是她的命根子，孙子的朋友理应也是好样的。两人边喝着茶边聊着，忽然江锋看到哈那墙上挂着一个张弓。
“宝箭？”江锋站起身来。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平时放马背在身上。”说着巴特尔取下弓箭，递给了江锋。江锋高兴地接过箭弓，仔细地端详着。“好一个大弓！”只见弓身近一米长，呈新月状。
“你也喜欢它的，是吗？”
“当然，”江锋拿着箭弓走出了蒙古包。随后巴特尔拿着箭囊走了出来，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递给了江锋。江锋将油亮的箭杆搭于弓上。
“走，出去！”巴特尔挎上箭囊，牵着他的白马和江锋朝着后山走去。
山冈上，俯瞰着整个营子，点点蒙古包和泥土房尽收眼底。一群羊在蓝天下缓慢地移动着，时聚时散，好像是天空飘荡的白云一般。碧空间，一只大鸟缓慢地翱翔着，向前飞去，忽然它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俯冲过来，然后又急转而去。巴特尔猛地一翻身跳上马背，“江锋，快上马，把紧我！”巴特尔一声大喊。江锋一跃坐在了马后身。马儿载着二青年飞奔过去。巴特尔一抬右手，抽出箭囊中的一支箭搭于弓上。然后用力一夹双腿，马似乎理解了主人的意图，四蹄张开，如追风逐日般地飞了过去。弓弦如满月，越拉越紧。巴特尔胳膊平端，屏住呼吸，瞄准大鸟，用力一射，箭离弓弦，飞鸟中箭，应声从空中跌落下来。两人翻身下马，直奔而去。
“好大的鸟！”
“是只金雕。”
“真痛快，你今天让我大开了眼界，不愧是我们的英雄！”
“啊！差远了。”巴特尔笑着坐在了地上。江锋跳上马，他左手握缰，右手挽弓飞奔而去。看着马背上的江锋，巴特尔不住地点头，“我们腾格尔草原又一个巴特尔！”
江锋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体味到马上的刺激了。他放马狂奔，任凭耳边疾风啸啸而过。虽然他现在还不会骑射，但他要让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草原骑射手，像巴特尔那样，乘着雄风去追赶心中的理想……
江锋跳下马，兴奋地坐在巴特尔身边。他双手支地，胸脯微微上下起伏着，仰望着高远的天空。
“你的马，骑得不差。就是再活……”
“再灵活一点，对吗？”
“对对，不要坐得太死，转弯身体要侧着。”说着，巴特尔又翻身马上。只见夕阳下，一骑在广阔天地间自由奔腾着，他时而直立马上，时而侧卧马腹。忽然又一金雕凌空飞过去，巴特尔驱马飞奔而来，猛地俯身拾起弓箭转身反射过去，金雕落地。一阵狂奔后，巴特尔跳下马。
两人迎着夕阳，漫步在软草如茵的大地上。
十点多了，赵岩写着日记。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急忙下地走进男2号房间。
“江锋还没回来吗？”
“没有。”
“夜不归宿，无组织、无纪律。”赵岩走了出来。
“赵岩，哪儿去？”郭子豪跟了出来。
“我去找江锋。”
“我跟你一块去。”
“好吧。”两人走出宿舍大门。外面一片漆黑，刮着大风。
他们敲开了巴特尔奶奶家的蒙古包，巴特尔的奶奶正在收拾着。屋内充满了酒气，巴特尔和江锋二人酩酊大醉，倒在炕上。
“奶奶，对不起！耽误您休息了。”
“没有，安德扫，切乌。”巴特尔的奶奶从碗橱里拿出碗。
“奶奶，您千万别忙，我们马上回去，一定好好批评他。”
“不，不要。江锋是个好孩子，赛汗，很好！”
“奶奶，您还夸他呢，江锋，江锋。”赵岩叫着。“真是太不像话，醉成这样。”
“快醒醒，江锋。”郭子豪推着他。
“我，我要……和你在一起骑马、摔跤……”江锋仍昏昏沉沉地继续着他的梦。
“江锋！”赵岩大喊一声。江锋终于醒了，他猛地坐了起来，“我这是？”他看了看赵岩又看了看周围，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有些愧疚地想站起来，可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又倒在了炕上睡了过去。
“江，我们……朋友……”巴特尔翻了一个身，说着梦话。
“身为队长你怎么可以这样，真让青年队蒙羞！起来，你快起来。来，子豪，咱们把他架回去。”
“就让他们睡一晚上吧，他们成了好朋友。明天巴特尔就放马去了，哎，我的好孙子。”巴特尔奶奶充满疼爱地，用她那双老手轻轻抚摸着孙子的面颊，又摸了摸江锋的额头，拖过被子盖在了他们身上。
“奶奶，您太宠爱他们了。”
“都是孩子，他们才十八岁。”巴特尔奶奶的眼圈红了。
“赵岩，外面风大，他这样出去会感冒的。”
“好吧，奶奶，给您添麻烦了。告诉他，明天早晨一定回去。”
“可以，可以。”告别老人，两人走出蒙古包。
“子豪，你看他这样怎么能行，身为青年队副队长，带头破坏纪律。我真不明白，难道他在学校就是这样当班长的？”
“是的，他和别人不一样，有时有点出格，但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你会了解他的，而且他很有魄力。赵岩，这就看你能不能驾驭这匹烈马了。”郭子豪笑道。
赵岩陷入深思：是的，他承认江锋是一个有魄力的人，而且他的身上有一种顽强坚毅的特质，值得每一个人学习。但他不循规蹈矩的叛逆性格，确实令人担忧。如果他要是带了好头，一切皆好。如果领了坏头，就会一塌糊涂，会使整个集体搞得乌烟瘴气，不可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