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流水,波翻细浪,桃红柳绿,春光骀荡。
沿着河流泛舟而上,河岸两旁,金粉楼台,鳞次栉比,酒家林立,浓酒笙歌,丝竹潇湘,弥音飘缈,一派的歌舞升平。
“好在我今日换了装,不然……啧啧啧,慈光国风真是开放,哈。”说着,言安素抬首看了看立在船头的拂樱,语气中透着幸灾乐祸。
听言,拂樱只回身斜睨她:“你也不嫌闷的慌。”
顺着对方视线,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口,言安素也不气恼,飒爽地笑了声:“这样方便我行事嘛。”
觑了她一眼,拂樱整整衣袖,向着河岸上一处随意一瞥,眸中闪过缕亮光,继而对言安素道:“素闻慈光之塔的奉晔山景致极好,好友意下如何?”
挑挑眉,言安素弯唇笑道:“好友盛情,我自当奉陪。”
“船家,麻烦将船驶到奉晔山。”
“诶,好嘞!”船家应诺。
奉晔山,乃是慈光最高之山,也是每三年慈光之天舞神司行祭天之舞的地方。
奉晔二字,有奉行天旨、光耀繁盛之意,在四魌界的文献记载中,慈光的祭天大典与天舞神司由古而来,而探究其原因却是不明,只流下神祗传说与一首关于诸神之乡的古老歌谣。
在这四魌界哪儿会有什么天神,不过是蛊惑人心之辞罢了。站在奉晔山脚,遥望那穿云之巅,拂樱在心中嗤之以鼻。
“怎么?有何不妥处?”不明拂樱眼中的不屑何来,言安素疑问。
对于四魌界的过往,她并不知晓,也未去特意了解,所以那传说与歌谣她更是从未听闻。
“无事。”敛去多余情绪,拂樱重新扬起微笑,说道:“你我武艺相当,这么多年,早已彼此熟悉,却未曾分出个胜负来,不如今日咱们再来比试一番,如何?”
“你想怎么比?”说完就见拂樱抬手指了指那奉晔山。
顺着拂樱所指,言安素不禁眯眼打量起眼前这座巍峨大山。
奉晔山分有三峰。朝阳峰处东,离日阳初升最为接近处,是以被选作祭天之舞的场所。云屏峰位西,峰险峻深,巍然独秀,上冠云景下通地脉,有若云烟屏台,是以称为云屏峰。昊天峰坐南,乃三峰最高,破天之势让人心神不禁震荡,亦是三峰之最险一峰。
“如何比?”收回视线,言安素继续问。
这山虽险,但以他们的武学想要登顶一望也不过半刻时的事情,不过既然拂樱会有此提议,怕是还有附加条件。
“不以内力相助,看谁先到南峰之顶。”
“可以。那输者有何惩罚?”特殊的要求,言安素仅仅微微一挑眉,并不意外,却好奇胜负代价。
拂樱没马上回答,只看向她的眸中波光潋滟,随即勾出一抹极艳的笑。
言安素默默转过脸,心湖不由为刚才的画面荡开涟漪,却又在心中狠狠骂到:妖孽!
每每拂樱对她这么笑时,她就知道这妖孽又给她下套了,但既已应下也无法反悔,如果代价过大,大不了到时候耍赖,反正她也不是没做过。
“简单,胜者可向败者提出一个要求,不限有效期。”明白言安素在想什么,拂樱笑的越发艳丽,媲美他种在后院的雪樱。
“这可行。”暗自思量了下,言安素点头应下。“那开始吧。”
“好。”
登山爬高,虽是已许久不曾有过的活动,但对前世经验甚足的言安素来说不算难事,投机取巧另辟蹊径什么的做起来更是极为顺手。
而观身旁拂樱,在爬了半刻时后,依旧面不改色,心中感叹。真是什么地儿养什么人,佛狱人的体质真是强悍的变态!
吐出一口浊气,言安素再接再厉。虽说这场比试不过一时兴起,然在看到身旁人步伐不停如履平地时,内心那久不曾出现的胜负心又悄然冒出。
山到绝处,已没了矮小木丛,只有生长在巨石罅隙间的松木,苍翠挺拔、隽秀飘逸。耸峙的山峰,险峻的崖壁,已近极危之势,越向上越难攀。
看了看已在自个儿前头的拂樱,再观视自己,言安素不由苦笑。还真是,狼狈不堪啊!
衣衫凌乱,胳膊脸颊上皆有擦伤,看着已近峰顶,想来也追赶不上前头的人,也就弃了胜负之心,缓了速度,想好好看看这难得的景致。
似有察觉,拂樱停了即将登顶的步伐回转,在找到言安素时,只见她对着山峰边缘,举目观望。
耳边传来拂樱的声音,伴风而来,竟是感觉有些飘渺。转首回望,就见他疾步寻来,看着背着光影的他,竟是让她以为谪仙下凡,晃了神。
“别傻愣着了,走吧。”
声音很轻很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是自己错听了。然看着那向自己举着的手掌,言安素心中不禁迟疑。
见她傻愣愣地没任何反应,拂樱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傻瓜,在想什么呢?”
砰!
脑中似有什么蓦然炸开,让她眼前白茫一片。她想或许是离天空过近了,这慈光明亮的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心不由抗拒着,然而在抗拒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唉,”闭了眼睛,耳朵变得更为灵敏,只听闻一声轻叹,随之左手被一掌握起,掌心的温度暖和了她有些冰凉的手。“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答不上来,只是,不想再走了,她不愿再往前一步。脑海中忽而闪现一副熟悉的画面。
一袭翎尾墨羽戎装的凯旋后被废了功体和嗓子,凄惨的关在噬魂囚中,过往的辉煌战绩、战无不胜,此时就好似讽刺一般嘲笑他的失败。
心,感觉被什么给刺伤了。她想,她或许是心痛了,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更为了将来他的结局。
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当曾经执着的一切瞬间变的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被人随意践踏,他,又将如何自处?
缓缓睁开双眸,对上那紫晶色的眸子。
见她终于有了反映,那人一挑眉,却在下一刻神色变得莫名,暗含了些许厉色。翕了翕唇,终是没将训斥的话说出口,反而抬起另只空闲的手按在她的头顶,狠狠揉了揉。
“素素,你要记住,只有在至高的顶峰才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
原来,她竟是说出了心底深处的祈愿。
——拂樱,能不能不要做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