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典的接近,天空依旧灰蒙暗沉,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这对于向来四季如春的慈光之塔而言是极为奇怪的情况,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慈光民众再次不安猜测起来。
直到祭天大典举办的当日,卯时未到,奉晔山下已然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民众们表情虔然,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愿着。
奉晔山共有三峰,向东的朝阳峰顶上,开辟出一开阔平坦之地,祭坛便坐落其上。
说是祭坛,其实不过一座重檐翘角的八角亭阁,不见有多华丽却也玲珑别致,古色雅韵。
浅金色雾纱层层垂下,遮掩了亭中之人,明石做灯,荧荧光亮下,只影影绰绰的呈现内中布景。雾纱后,小几上狻猊香炉透着袅袅青烟,丝丝缕缕,在空气中氲出奇异香气。
萧汐跪坐中央,雪缎长袍纁绛锦帛,华贵而繁琐,未束起的乌云长发蜿蜒铺地,未曾精绘的眉眼此刻以绯色的胭脂勾勒出飞扬的弧度,不点而朱的丹唇微微抿起,表情庄重,眼神却略带一丝不安。
她抬首眺望,借着微风吹起雾纱的空隙,将对峰上的人列收敛眼中。
与朝阳峰相对的云屏峰上,除开一直隐僻的诗意天城,杀戮碎岛和火宅佛狱之人则陆续来到。显然火宅佛狱诚意灼灼,三公齐聚,而相对杀戮碎岛却是稍显不上心。
当看见杀戮碎岛所来之人非是新任王时,萧汐内心的不安骤起,望了眼依旧灰蒙的天空,一双弯眉紧拧。不知为何,她今日自醒来起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
脑中将安排之事尽数回顾一遍未发现任何遗漏后,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异感,敛神静待祭典开启。
随着寅卯交替之际,天光逐渐明朗起来。
“咚——”一声钟鸣忽而响起,雄浑回音震荡天地,听得众人心神一凝。
一时万籁俱寂,就连鸟兽都为之静歇,天地间一股肃然气氛弥漫。
“咚——”钟鸣再起,亭中人影轻动,缓缓匍匐于地,朝着渐明的天际垂首叩拜,周围雾纱倏尔无风荡开,飘扬之间光亮盈盈而晃。
“吉日择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神。纷乘落兮玄云,照吾帷兮耀华。”
声音婉转清柔,空灵悠远,如歌如诵,一字一句,仿若神祗歌声,从遥远天际传来,叩击听者内心深处。
“赞吾上神兮,慰鬼灵兮以阴阳。”
蓦然,她回身而起,两掌翻飞,捻指快速挽出法印,随即扬臂于顶,似在祈求又似承接。
“叮呤——”随着她的动作,皓腕金铃乍响,指尖顿时华光大作,似有牵引,她抬足轻点地面,半空翻身旋转,伴随吟诵的是一声清亮刀鸣。
“暾将出兮东方,鸿耀满兮天门。”
刀鸣彻响,恰时,寅过卯生,慈光铺满天际,如有呼应,一股浩气自刀中豁然腾盛,合着慈光洒落,照亮尘寰。
那瞬间圣洁之光普耀,慈光之塔民众群情激昂,纷纷向着奉晔山叩拜。
随即钟鸣再响三声,更显此刻的庄重肃穆。
“敷瑶席兮奉琼芳,君回兮以下。”
腾身而起,一抹素白流云乘着金光自亭中窜出。
萧汐垂着眸,神情肃穆庄严,随着祭献诗文的吟诵,她抬足挥袖,清亮刀光如雪片落在那翻飞的白色宽袖上。
上身云舞,脚下微错,足尖轻点地面,一划,身子已临空飞起。
“诰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一旋一迴,姿态行云流水,宛如游龙,翩若惊鸿间,金铃声再次响起。
左肩微沉,扬手挥洒,掠过半空的指带出丝丝金色线纹。线纹随铃动,变化成各式符文,蓦然,腕间铃声停止,空中的金纹紧接爆散,洋洋洒洒的飘向人间,如同一场金粉之雨。
“应福律兮合节,导大帝兮九坑。”
衣袂卷起,白衣如月赤练如火,她游走穿行于璀璨金雨之中,宛如一尾锦鲤,令人难舍转移目光。
“览冀州兮有余,长无绝兮终古。”
终古二字落下,声音透着虔诚。翩落的身姿犹如天神降临,指尖法印再盛,伴随身影的落下,华光化作金莲之瓣渐消于尘埃。
双手奉捧着太阿刀,静静并足而立,盛着慈光的照耀,折射出眉眼间天生的雍荣华贵,却又透着自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淡薄清冷。
微抬下颚,天空的灰蒙已被驱散,然在极远处的天空却出现一条裂缝,于湛蓝的天空中显得极为狰狞无比。
在裂缝出现的同时,她忽感言安素体内的封印被破,金眸一瞬紧缩。
那个方向,渎生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