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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紫薇在俱乐部夜总会给朵拉的电话号码是假的,因为她害怕朵拉找到她。这次,她给朵拉的信仍然是假的,原因么,还是怕朵拉找到她。当然,说是全假也不对,因为丹尼尔对她很好是真的。她仍然不肯随波逐流也是真的。假的只是地址。她根本没住在Louisiana州。在Louisiana的只是丹尼尔。因此,这信只能说是半真半假。

那么,紫薇究竟在哪儿呢?谁也想不到的,她就住在圣荷西。离旧金山不远,离朵拉住的地方也并不很远。只不过改名换姓,租了一间单元房,深居简出地过着日子。

为什么要这样?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自从奎恩决心出台正面干涉大卫和紫薇这起风流公案,在LasVegas赌场里大打出手之后,卢家从此就“国无宁日”了。世上闹家务纠纷的也多,常见的形式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可这对卢家决不合适。你想嘛,奎恩哪是常人?她是Queen。她不闹则已,一闹绝对惊人!不但一天三小吵,两天一大闹,而且热战冷战交替,各种武器和阴谋诡计一起上阵。简直是闹得个天翻地覆,人人胆战心惊。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紫薇,因为她对大卫不是风流韵事,而是倾心交付。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纸离婚协议书是假的,大卫至今还不曾正式提出过离婚。当大卫被迫最后期期艾艾地承认了此事并要求做出解释时,她什么也不要再听了。她,那么温柔、软弱、遇事只会哀哀哭泣的紫薇,突然一滴眼泪也没有了。她猛地站了起来,两眼圆睁睁地盯着大卫,扬起手来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连大衣也没披,就跑到了街上。

大卫开车去追,可是她看也不要看他,只是疯了似的狂奔,长长的头发在风里像一面黑旗飘扬。黑色的旗。死亡的旗。整个世界在紫薇眼里都是黑的,她的心跳动只和着一个节拍:死,死!去死,去死……

最后还是丹尼尔死拉活拽,半背半抱地把她扛上了车。呵斥开了哥哥,把她带到一个朋友的空着的住宅里。“紫薇,薇薇,你原谅他,他是真的爱你。真的……除了他的初恋外,他从不曾对一个女人这样动过感情……“他是不该欺骗你,不该!可是,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办法和你结合……“他没有正式提出离婚,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办不到的,绝对办不到的。你已经见到了奎恩……我已经告诉过你,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是死也不会放弃大卫的……”紫薇只是奄奄一息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两只眼睛圆圆地睁着,如果不是睫毛过一会儿扑闪一下的话,谁都会以为她是死人。丹尼尔把这些话说了又说。俯在她耳边说。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说。跪在她的脚边说。……紫薇只是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她脸上现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有的只是一抹孩子面对丑恶时的无辜和惊讶。那么孤苦,那么惊吓,又那么无奈。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儿,看了也会动心。丹尼尔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然后他大声痛哭,最后简直是干号起来。他是在哭她;也是在哭自己。

“别哭了……丹尼尔,别……”连奄奄一息的紫薇都惊醒了,说,“这事儿和你无关。”怎么会和我无关呢?我爱你,我爱你呀!丹尼尔想,可不敢说。当大卫终于跌跌撞撞找来时,丹尼尔给他开了门却不允许他见紫薇。“你杀了她。”他说,“你杀了她了。”

“我该怎么办?”大卫跌坐在沙发上,两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地说,“我该怎么办?”丹尼尔头一次觉得他的哥哥这样可恶,“你早该想到的。”他用的是他自己也绝没有想到的极为嫌恶的口吻,恶狠狠,却又极端轻蔑。“为什么她非要婚姻不可?我不是已经给了她一切吗……你一定要替我劝劝她,丹尼尔,丹纽我全靠你了。”

“不会有结果的。”丹尼尔说,“否则你当初就不会准备那份离婚协议书了。”“你当时怎么不劝阻我,现在她把一切都当成了骗局。丹纽,当时你……”

“当时我并不了解她。我还以为又是一个一般的……漂亮女人。”丹尼尔忽然愤怒起来了,“而你是应该了解她的。你!你却——现在,没有婚姻她会死的……”丹尼尔咬着牙,几乎带着恶意地说出,“她身上又怀着你的孩子。”大卫惊跳起来,又嗒然坐下:

“可是我不能——给她婚姻,奎恩她……”

“你早该想到的。你怎么会这么蠢,竟想到让她怀孩子。”

“我没有!我真不知道!”大卫叫道,突然疑心起来,“咦?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在LasVegas的那天夜里。哦,现在你倒吃起醋来了,那天她晕倒在地上你怎么不管?你只知道捧着你的Queen远远逃开……”“我不是把她托付给你了吗?我一向对你那么信任,你,是我的弟①丹纽,丹尼尔的爱称。

弟——”

“哦,你托付给我了。把她,托付给我。你的弟弟?你一向对我那么信任?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是个人!人……一个有血有肉,也有感情的人。”

“这么说,”大卫顿了一顿说,“你——爱上她了?”

“是的,我爱上她了。”

“哦,我可真是把羊喂到了老虎嘴里。”大卫恶毒地说,“你们什么时候——”

“可是,老哥,这回你错了。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因为这只羊太纯洁太可爱太不应该被老虎吃掉了。”

“那么你们……”

“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我甚至连爱的意思都没有敢对她表达。不但没有表达,甚至还藏着掖着,唯恐她知道……”

“你?”

“是的,我。一个学着和你一样花天酒地的人;一个把灵魂泡在酒瓶里的人;一个专门拾你破烂、帮你收拾残局的人;一个以为他再也不会爱了的人……”大卫看着丹尼尔,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半晌说道:“现在,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首先,孩子不能要,打掉。”

“谁去说?”

“我。”

“可是她连看也不要看见你。”

“那么,你——”

“大卫,大卫,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替她想过了吗?由我,一个男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去向她传达另一个男人,一个她所热爱的男人的旨意,打掉她从这场爱中得到的唯一的……亏你还说是爱她!而她,却是用整个身心爱着你,相信着你,指望着你,把你奉为神明,当做整个世界……”

“你的意思——”

“尊重她本人的意思,由她自己决定。”

“可是……没有婚姻,不是给世界上多增添一个……”“没想到老兄你倒可怜起那个无父的孤儿来了……”丹尼尔嘲笑说,“你就真不能开诚布公地和奎恩谈一次,你就真甘心一辈子这样受奎恩摆布?”

“你又不是不了解奎恩,我……”大卫想了一阵,终于无可奈何地说。“如果你——那我就——给她婚姻。”大卫迅速抬起头。“你?”

“我。”大卫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丹尼尔。丹尼尔也挺起了胸,好像准备迎接他哥哥的打击一样。两兄弟就这样面对面地站了好久。大卫叹了一口气,绕着丹尼尔转了一圈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净,说:“她会嫁给你吗?”

“我懂得怎么追求。”

“奎恩会允许你吗?”

“她管不着我。”

“可你在她的公司,她是你的老板。”

“幸亏天下多的是老板。我……早就不打算这么样地端她的饭碗了。”

“你!”大卫又想了一下,突然叫道:“可是薇薇并不爱你,她爱的是我。”

“哼!”丹尼尔没想到大卫居然会这样,气极又没有办法,冷笑道:“那你给她婚姻。”

“你等着看好了。”大卫把一杯酒又倒进喉咙,气冲冲地走了。可还没到家门口,神气就减了一半。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进门就先奔酒吧。一边给自己调酒一边打着腹稿怎么和奎恩开口。凶。世上谁能凶过奎恩?求。奎恩心如铁石。泡。那边已不容许。拖。这原是他最拿手的好戏。多年来处理各种感情危机都是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可这次,从来对他各种花花草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奎恩,在从LasVegas回家途中,刚上车关上车门就说:“立即结束,我可告诉你了。”

“什么?”他装傻。“你的风流事件啊,亲爱的。”从此一路上无论他怎么搭讪、打岔,奎恩再没开过一次口。拖,这么看来,是拖不过去了。三杯酒下肚,他没去招呼奎恩,这是从来不被允许的事。于是,奎恩找他来了。他硬着头皮等着,不知今天会是什么样的暴风雨。没想到奎恩一出来就满面春风地和他打招呼:“Hei!”

“Hei——”他本能地不敢不回答。奎恩站在他面前,见他不抬头,笑了笑,就转身拍手。拍了三下,这是叫孩子。

在美国,上流社会的人家,房子大,唤人常常是摇铃、按电铃。奎恩不,她拍手。不知是从哪个电影里或是贵族家里学来的。这样多的房间,这样多的用人,怎么区分呢?奎恩订下来:叫他,拍两下;叫孩子,三下;叫用人呢,拍一下,停一停,再拍两下。房间这样大,常常听不见,听不清,人没即时来,或是搞错了,奎恩就大发脾气,闹得鸡犬不宁。

早年,他想了个办法,买了条小狗,请专人训练过,整天不离奎恩左右。奎恩一拍手,小狗就跑出来,当传令兵。奎恩拍一下,它就吠一声;拍两下,它就吠两声。这小狗极聪明,不满足仅仅当个传声筒,还常常在被唤的人一时不在眼前时,它就颠儿颠儿地专程跑去,叼着他(她)的衣服拽了来。

开头奎恩很喜欢,为此还着实夸奖了他。可很快就不喜欢了。说是小家子气,也只有他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才会想出这种主意。

于是,他又专门雇了一个女佣,时刻侍候着奎恩,却又不能让奎恩看见。无论奎恩在什么地方轻轻一击掌,这位女佣就像小狗一样,立即飞奔而去找来所叫的人。

奎恩今天穿的一身朱红镶金的室内便袍,这样端端地站着,轻轻击掌,还真有点皇家气派呢。只听一阵衣衫窸窣,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两个孩子就立即从帷幕后被谁推了出来。

“爹地回来了,没看见?”

“Hei,Dad!”两个孩子立即跑过来吻他。等待暴风雨的大卫知道了今天的戏原来是“天伦之乐”。因为这出戏并不经常上演,孩子多少有点拘束,但父子天性,玩了一会儿就忘了“导演指示”,特别是小女儿,倒在他怀里咯咯地笑,撒娇撒痴得令他心疼。到了时间,奎恩一挥手,撤走了孩子。手端着一杯酒,过来和他并肩坐下,柔情蜜意地和他碰杯……这叫他怎么开口离婚?然而心里终究愤懑,丹尼尔居然……于是借酒壮胆,开口说:“奎恩,你以为,我们——幸福吗?”

“当然。”奎恩何等聪明,立即带着三分埋怨、两分撒娇,甜甜地笑道,“如果不算你那些风流事件的话。”

“你不怕我以后再闹出不是风流事件的事吗?”

“不会的,”奎恩风姿不改地说,“你早已风流成性了。”

“如果我说,我们并不幸福……”

“开玩笑!人人都说我们是幸福的一对儿。”

“可我们自己知道。我……就像你手里的一件玩具,一个棋子儿……你每天这样费尽心机地把我摆来摆去,不累么?”

“我?当然不累。我并没有把你摆来摆去。我只不过是在家当太太,而你,我的副董事长,是你在给我经营事业,亲爱的。”

“我只不过是你的——提线木偶。”

“怎么又成了木偶了?你不觉得你过谦了吗?”奎恩笑得花枝乱颤,“我的……先生。”一句话激怒了大卫,他一把拂开奎恩搭在他肩上的手:“先生?我还算个男人吗?有像你这样对待男人的太太吗?奎恩,多少男人追你?哪一个不比我爱你……”

“上帝,总算说出点真心话来了。你不爱我。是不是?你不——爱我?”大卫不敢说话。“而我,就偏偏爱征服那不爱我的男人。”奎恩用手轻轻地转动着酒杯,悠悠地说。

“我何尝不……爱你。”大卫重又开口。“你大可不必扯谎。”奎恩立即打断他,脸上仍然悠悠的。“你周围那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一个不以得到你为荣。奎恩,你何苦紧紧抓住我不放……”

“我告诉过你了。”奎恩不笑了,从茶几上顺手拿起一把水果刀,轻轻地在大卫胸前划着,“我想看看这颗心是什么样的。快二十年了,我始终尝不到它的味道。而我,越是看不见的,尝不到的,我越要尝尝。我是个——美食家啦!”她扑哧一声又笑了。笑得大卫寒毛倒竖,他觉得胸膛里外都嗞嗞作痒,真怕她笑着笑着就一刀扎了进去。“你对我……还没惩罚够么?奎恩,我究竟……”

“没够。”奎恩突然竖起了眉毛,“卢大卫,既然你要问,那么我就告诉你,没够,没够,永远没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你这样拒绝过我,折磨过我……”她歇斯底里地嚷着,哭了起来。大卫很少见她哭,一时手足无措,赶忙用纸巾给她揩脸。泪像来得突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她偎进了大卫怀里:“大卫,你就不能爱我一点么?一点点?两年,一年!只要你真心实意地爱我一年,我就放你走。”她真真假假地说着,又在他怀里笑起来:“再说,你真舍得这个家么?”大卫顺着她的手望去:金碧辉煌、舒适美观、整整齐齐一个家。“你真舍得下孩子?你的亲骨肉。”大卫的心一颤,他情不自禁想起那个没出世的孩子,那个他真心所爱的女人怀的他的孩子。话已说到了这一步,他斗胆又说:“两个孩子都大了,他们并不需要我这个父亲……”

“那么,谁需要你这个父亲呢?”奎恩依然在他怀里偎着,声音依然娇柔,但大卫感到她整个身躯都僵硬起来,好像在厮杀前弓起了腰背的猫。“谁?”她陡地吼了起来,“说!”

“她。”大卫条件反射地说出了这个她字,把心一横索性说了下去,“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奎恩往后一退,挺身跳起,啪啪就抽了大卫两个耳光,然后就扭住他又撕又打,改了戏辙,文戏武戏地唱开了。这一闹就是三天。抓、打、撕、唾骂、哭闹……各种女人的手法都用上,各种侮辱人的词儿都说遍,还不放大卫出门,直到把她需要知道的情况统统从大卫嘴里掏出来,直到大卫答应:从此不再提离婚……三天之后,大卫重去上班。奎恩重新梳妆打扮,请客,打牌,跳舞……表面上看,似乎风暴过去了。实际上,在奎恩心里,仍然是风雷滚滚、波浪滔天,主意跟着主意,阴谋接着诡计。第四天,她打电话把丹尼尔召来。丹尼尔来时,她正在陪几个台湾的亲戚打牌。见丹尼尔进来,她把牌一推,轻轻拍手,让女佣去请从西雅图来度假的表舅母替她,就和丹尼尔进了起居室。“喝点什么?丹尼尔。”

“不,谢谢。”

“丹纽,”她斜倚在沙发上,用眼斜睨着他,娇媚地笑着,奎恩虽然出身豪门,起名为Queen,但因父亲姨太太多,姨太太又大多来自歌台舞榭。她从小在这些风尘女子中厮混,不知不觉间,和男人交往时下意识地会流露出点风尘女子的娇媚,“我和你哥哥结婚时,你还很小吧?”丹尼尔知道戏又开场了,可不得不回答,就打岔说:“您今天是怎么了,老嫂?”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嫂?”丹尼尔只好毕恭毕敬地坐着。“听说你要结婚了?”丹尼尔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哥哥连这都说了。是开脱自己呢,还是出卖了紫薇?她到底知道多少?只好含混说道:“老嫂消息真灵通,我这刚一动念……”

“怎么是刚一动念,不是都怀上你的孩子了吗?”什么?我的孩子?丹尼尔想:真有大卫的,推得这么干净。可她会信吗?

只好看她底下怎么说了,于是就涎着脸嘻嘻笑着,只不说话。

“我还拿你当孩子呢,没想到快做爸爸了。我怎么能不老?”奎恩伸出纤纤十指,细细地看着指甲,又慢悠悠地说,“按理讲,我该劝劝你,毕竟她跟大卫……可是,再一想,这是你自己的事,反正你们兄弟两个,唉,这么多年也胡闹够了。现在,既然大卫表示要收心,你呢,也要正经过日子……我这当嫂嫂的,也就不好多说了。这样吧,如果你真有意,我周末请你们到夜总会吃饭。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薇薇还没答应呢。”

“哇,我也管不了你们那许多花花经啦,你呢,也就别假正经了。”于是,就出现了俱乐部那一幕。事后,哥儿俩一对茬口,哎呀,我的妈!

原来全都是假招子,这花花肠子弯弯绕里边装的是什么药?吓得丹尼尔立即找房,把紫薇改名换姓地藏了起来。开头紫薇原是不肯来的,说丹尼尔丹尼尔,虽然我十分感谢你,可我……

爱的是他。再说咱们是中国人,中国人不兴先跟哥哥又跟弟弟的。“你太传统了,薇薇。为什么小姨子跟姐夫就天经地义呢,不是讲男女平等吗?”说得紫薇无话。紫薇要留下肚里的孩子,说:“除了他,我在世上还有什么呢?”丹尼尔立即同意,说:“我一定对他好。”紫薇也不能老把“不爱你”的话放在嘴上,那太伤人了。何况丹尼尔是真心实意对她好。

丹尼尔很体贴,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只要求你给我希望。你爱孩子就应该给他合法出生的权利,我愿意献上我的自由。你感情上过不来,我可以不来见你,咱们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孩子生下来,你还不愿意,咱们可以再去离……”一席话说得紫薇号啕大哭:“丹尼尔,丹尼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呀,这可叫我怎么报答……”

“要说报答,那该是我,在认识你以前,我过的那还叫人过的日子么?因你,我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情,什么叫爱!才从心里向往过正常人的生活,过干干净净的日子……”大卫几次要求来看紫薇,紫薇对丹尼尔说:“你告诉他,今生今世我是不会再见他的了。”大卫几次三番塞钱给丹尼尔。丹尼尔都不要,说:“薇薇不让我要。”大卫想问:薇薇?她真的就爱上你了么?可当哥哥的,又那么亏心,能张得开口吗?只是心里郁闷。加上他现在不提离婚了,奎恩又知道紫薇和丹尼尔“过”到一起了,终日冷嘲热讽,文武全行,搓揉得个大卫身心俱碎又无可奈何,又重过起了他借酒浇愁,声色犬马的日子……

怪就怪在这个奎恩,只要大卫不动真感情,一天换仨女人她也不管。

而对能得到大卫的心的女人她是决不会放过的。在台湾,她还是一个年纪轻轻女孩子的时候,就有本事让自己的老父娶了梅莎;那么,在美国,已经成为财大势大的大企业集团的女老板,要报复紫薇,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到一个月,丹尼尔就被他所在的公司炒了鱿鱼。“为什么?”大为震惊的紫薇说。“在美国被解雇无须什么理由。老板只要通知你下个月不用来上班了,That’sall。”

“是——她?”“当然出面的不是她。怪我,我应该早炒她的鱿鱼,可最近忙忙乱乱……”

“都怪我。如果没有我……”

“瞎说。好在这个饭碗我早就不想端了,我有资历,又是公民,找工作不难,放心吧。”说是这么说,可在美国有资历的公民多得很,丹尼尔是被有名望的大集团公司炒的,公司又不肯给他写好的介绍信,熟人又都碍着奎恩。像原来那样高职高薪的工作自然无从说起,只好在一些小公司里混,做得很辛苦。

从报上看到Louisiana州有一个机会,他就应聘去了。原想带薇薇一起去的,薇薇不肯,说的是:初到一个生地方不容易,还带我这累赘干吗?心里想的是:我有什么理由让他养着?只是这话说出来丹尼尔要伤心,就没提。

丹尼尔求她:“我有积蓄,足够我们两人花上半年一年的。”紫薇柔柔地一笑说:“我也可以去打工的。”丹尼尔大吃一惊:“瞎说,你的身体……”紫薇虽然有绿卡,可以合法打工,可她没有专长,又带着个身孕,找工作门儿也没有。临走时,丹尼尔再三求她深居简出,留下了一笔不少的钱,足够她用到生孩子。可紫薇不愿意花他的钱。好在美国有许多家庭手工可以在家里做,只要交些申请费、手续费。紫薇就找了些刺绣呀、做玩具……之类的活,慢慢做着度日。

开头,丹尼尔信勤,电话也勤,还不时寄点卡片、小礼物等等来。两个月后,信就疏了,说是原来工作不适应,换了公司,可是没有办公的地址和电话。紫薇猜想:很可能并没找到工作,心里焦躁,觉得很对不住人。想安慰他,写信怕不知深浅,他住处虽有电话,可不敢多打。做什么不是钱?前途茫茫,能省一个是一个。可心里很是惦记。

一天深夜,紫薇正在灯下往圣诞袜上缀亮片,电话铃急急地响了起来。

“丹尼尔!”拿起电话就叫,因为除丹尼尔之外没人知道她的电话。

“想男人想疯了,臭婊子!要不要我来……”电话里不止一个男人的声音,夹杂着醉醺醺的狎笑,英文中文混合着说出一串串下流的话……

紫薇气得浑身哆嗦,本想报警,电话很可能是从哪个下流的酒吧里打来的。可一想自己藏还藏不过来呢,只得忍了。第二天找房偷偷搬了家。

这次更加谨慎了,除了通知丹尼尔,谁也没告诉,连领工的申报地址都没改,央求房东代收,每周给她点代收费。

没想到一个礼拜后,竟有人找上门来了。听门铃叮咚响着,紫薇透过窥视孔偷偷往外一瞧,竟是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紫薇踌躇着不敢开门,那老太太竟轻声唤道:

“紫薇,紫薇小姐!是丹尼尔——”紫薇哗一下打开门。老太太手里原来还捧着一束花,一边脱鞋一边连连道歉:

“对不起,没有先打电话,因为怕打了电话你会拒绝。我是丹尼尔的妈妈……”

“啊!”紫薇不禁轻轻叫了起来,其实细看,两个儿子都像她。紫薇不知该怎么对待她才好,窘得满脸通红。

“如果不太麻烦,请给我一杯咖啡。”老太太随随便便地说,显然是有意给她解围。“哦,当然,”紫薇手忙脚乱地说,“我马上去给您煮。”

“那就不必了。”老太太拉住她的手,细细地打量起她来,满意地点着头说,“我可以叫你薇薇吗?薇薇,现在我明白我的两个儿子为什么都会爱上你了……大卫可怜,不去说他了。丹纽让我务必劝你去路州。你一个人在这儿,他不放心。”

“可我……”

“快走吧,孩子!走得越远越好。奎恩你已经见过了,她……我对她比你了解。丹尼尔说对你说过梅莎的事,我可决不愿意你——成为第二个梅莎……”老太太慌慌张张地走了,留下紫薇心烦意乱又柔肠百转:大卫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为什么奎恩还不放过她,可见大卫的心还在自己身上……天哪!紫薇哀哀地哭了起来,大卫!大卫!我的大卫!我的心也还在你身上啊!

丹尼尔让我去路州,可我并不爱他,我再也不要过那种灵肉分割的日子了,更何况他是你的弟弟!

怎么才能从这一团混沌中走出来,怎样才能躲开奎恩越拉越紧的网?想来想去,想出一个人来。朵拉的表哥!对,去找他,他是好人,又深深爱着自己。如果他愿意,不如和他——复婚。这样,该与他卢家无碍了吧?自己躲开陷阱,也省得害了丹尼尔……至少,可以在他家暂避一时……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一条出路,披上大衣就往外走,想也许该给他打个电话,刚走近电话桌,铃声就叫了起来。一把抓起,天哪!又是性骚扰!匆匆忙忙收拾了衣物,叫了一辆Taxi就直奔表哥而去。站在昔日自己的家门口,不合情理地,紫薇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细细打量,厨房和起居室都灯火辉煌。他在家,也许正在吃晚饭。紫薇突然觉得很累,肚子也很饿,就举起手来按门铃。门铃还是旧时自己买的那个,音乐奏出那么亲切那么熟悉的曲子。门打开了,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请问,找谁?”女人的声音很柔和。

“你是——”

“请问,你找谁?打过电话吗?”女人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对不起,我……”我什么呢?这么说,这是女主人。他——结婚了。紫薇很想说自己找错了。但这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不问清楚实在不甘心,于是又嗫嚅地说了一个“我……”

“啊——”看她这样局促不安,女人似乎有所悟,大声地叫起了表哥的名字。紫薇已经明白了几分。自己想来想去,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可是现在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表哥应声走了出来,看见是她,不禁大叫一声:“薇薇!”一边对女孩介绍,一边忙着让她进屋。

“我猜到了。”女孩微笑着说,她长得不美,可笑起来很可爱,是典型的广东人,苗条瘦小,眼睛很大。“哇!你这么漂亮,比他说的还要漂亮哦——”借口煮咖啡,就退进了厨房。

“我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

“不,我只是他的女朋友。”女孩从厨房里笑吟吟探头出来说。

“你呢?你还——没结婚?”看着表哥担心和关切的眼光,紫薇差点哭出来:“结了。”不知为什么要这样说,“路过旧金山来——看看你。”表哥长出了一口气,女孩大概也放了心,又是茶,又是点心,还张罗着要做饭……

紫薇却一点也不饿了。礼貌地起身告别,眼睛依恋地一一扫过旧日的房间、角落、家具、摆饰……一切依旧。不知是表哥留恋过去,还是他们交往还浅,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动。

紫薇倒退着往外走,屋里好暖和!眼前一下子浮现出自己出走的那一天,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念头。那一天她怎样最后熄灭了灯,怎样取走了周峻的信。峻峻,她在心里重温了一下他的信怎样在她皮包里沙沙作响,甚至看见了那一天自己完整的形象、思绪和体貌……

也是这样一个残月高悬的夜晚。

她急急地往外跑,生怕泪水溢出眼眶。

“你开车送送她。”女孩命令道。“上哪儿?”表哥发动了车。女孩还在门口对她招手。她也微笑挥手,泪珠却再也不能抑制地洒了满脸。“你不开心?”表哥小心翼翼又闷闷不乐地说,“你真结了婚?我一直——为你担心,也一直等你——即使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紫薇叫道,“我很好。只是觉得对不住你,你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你是应该幸福的。至于我,哦,已经到了海边,停车,停。我的……丈夫约好了就在这儿等我。”她下了车。表哥还不肯走,看来对她的话并不相信,说:“我送你过去,你也介绍一下。”

“不,不!他——很丑,也嫉妒。咱们就在这儿告别吧。”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一定。”她说,紧紧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的一切。”她跑开了,表哥还在风中站了很久。紫薇沿着海滩一边跑,一边哭,眼泪像河水泛滥一样流了满脸满衣襟,奇怪自己竟会这样说谎!丈夫,哈,丈夫!她确曾经有过一个很好的未婚夫,也曾有过一个很爱她的丈夫。现在,如果她要,她还会有。可她能嫁丹尼尔吗?不,当然不!她曾经梦想过一个丈夫,但是……大海啪啪地拍着海岸,海水在夜里原来这样又黑又可怕……亏她怎么想得出的,一个又丑又嫉妒的丈夫,那是谁?大海?不,那是——死神!她陡地站定了。她怎么会信口就说出了那话,看来,这是天意。是的,天意。生活让她弄成了一团乱麻。路,也走到了尽头。她还等什么?还有什么好等的。奎恩的报复,丹尼尔的挣扎,生活的贫困,心灵的痛苦,最近,甚至又加上了性骚扰……

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妈妈——”她突然大叫一声。“原谅我,一切爱我的人。”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呼唤,一边一步步地走近大海。旧金山的海水本就冰凉,深夜更是浸人肌骨,紫薇一边索索抖着,一边仍一步步地往海里走……海水没过了小腿……

海水已升过膝盖……

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怎么,扭了脚,还是腿肚子转筋?紫薇疼得弯下腰去,哦,原来不是脚,也不是腿,是肚子。疼痛过后,她分明觉得肚子里有什么在转动,在踢蹬……

我的孩子!紫薇突然清醒了过来,哦,是这个小生命在抗议!是的,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他!也许是她。

紫薇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一股柔情弥漫全身,海水似乎也不那么冰凉了。她没有权利毁灭这个温暖的小生命。在这一刹那,她突然认定这是个女儿,一个像她一样美丽,也许像朵拉一样勇敢的女儿……

紫薇开始转身往回去。一边思索着在美国可以去投靠的人。

去投靠人家,可又不会给人家带来烦恼和困扰痛苦的人。

一连串熟悉和不熟的人,甚至一面之交的人,都在她心里闪过。她一个个地权衡着利害轻重……

突然,她的心和眼都在一个人身上定格。

对,就是他!

一个色彩斑驳的奇特形体在她眼前旋转。

对,就是他!

那个在LasVegas只一面之交却如同老友,如同老友却又和当前任何人毫无相干的——陈景生。

紫薇立刻打开提包,换下湿衣服,并开始计算去LasVegas晚班飞机的时间,机票,钱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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