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不语伫立在满地横尸中,平静而又汹涌的眼神,遥望着苍天。
那眼神,透着平静。那目光,却又透着凶厉。偶尔闪过一缕疯狂的火焰,又快速掩藏。
围绕在凡山村外的众人,看着那个单薄着身子,站在满地血污上的少年,不知为何,心底莫名一股寒意。
压抑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不少人因为受不了这种感觉,已经离开。而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曾经与凡山村有交往的人,他们希望这些昔日好友能够入土为安,不要再受阳光暴晒,甚至流落为野兽的口食。
不少人慢慢接近尸体,虽然恐惧的想呕吐,可还是忍了下来。他们接近了尸体中央的少年,看着那张平静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怜悯叹息…
这么一个清秀的孩子,竟要遭受这种痛楚…唉,罪孽啊…
“小语,节哀顺变吧…唉,以后来我们李家村,李姑姑我来照顾你。”一位妇人看着眼前清秀少年,心底泛起爱怜…这孩子,与我家小米子一样大…
不少人也开口,表示愿意照顾轩不语以后的生活,让他不要难过。
即使轩不语是“铁石心肠”,此刻,他也一阵感动,他慢慢的看着所有在这里的人的脸,似乎要把他们印刻在脑海里,接着,他一拱手,躬身弯腰,
“小语,在这里,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他一字一句,说得非常认真,“小语希望,各位长辈们,能够帮助小语一起,让我凡山村的各位村民们入土为安,小语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说着,轩不语向着所有来帮忙的人,跪拜了下来!
他每一叩头,都极为认真,每一次叩首,他都会道一声感谢!
“快起来快起来!”李姓妇女急忙说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还怕我们不帮你忙吗?”说着,扶起了轩不语。嘴边还在念叨他的见外。
接着,所有人都来帮忙,从家中拿来了锄头和铲子,挖出了一个一个墓坑,到了夜间,明月高高挂起之时,所有人才完全安葬…
……………………
接下来三天,轩不语都在凡山守墓,一守就是三天,期间,有很多附近的村民都过来劝轩不语跟他们一起回家,最频繁的就是李姓妇人。但所有人,都被轩不语婉言拒绝了,到最后,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李姓妇人每日早中晚给轩不语送餐,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
夜间,寒风刺骨,天空中的月亮被乌云给挡住了,阴色的天空,给人一股压抑的气息。就算在镇上,也觉得这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
凡山村,无数小坟包鼓起,每个个坟包上,都插着一个简略的墓碑,上面写着死者的名字。
空中乌云密布,闷雷滚滚,黑色的天空如同将要倾倒下来一般,压抑的气息令人狂躁。地面上,无数的坟包堆起,在这刚死过人,且是一村人的凡山,这恐怖的场景令人发抖。
然而,在此景中,那个平静倔强而又执着的少年,却注视着眼前一个个墓碑,一动不动。
“爱妻秋游烟之墓”“父亲轩还如之墓”“母亲李连仙之墓”“挚友王虎之墓”………………
一个个墓碑,一个个名字,一缕缕思念…那都是曾经或威严、或端庄、或调皮的亲人,朋友…如今,却刻在了碑上…
看着那一个个名字,少年思念之于,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可那种伤痛又怎能抵挡?
“啊!———”少年一声狂吼!
既然忍不住,不如就放声大哭!就让这一次,把眼泪流干、流尽!!!
少年放声大哭!夜色下,那声音回荡在四方,是那样的无助,孤独和怨恨!
恨!为何凡人就得束手无策!
恨!为何仙人就可以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恨!为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生平第一次,轩不语如此渴望力量!
“咔嚓!”
“轰隆!——”
“哗———”
随着天空一声炸响!暴雨顷刻之间,落了下来…凡山下,少年的身体瞬间被淋湿!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映下少年的脸庞!———是那样的放纵不羁!少年脸上的张扬,像是嘲笑着苍天,眼中疯狂的光芒,在夜色下,第一次完全显露!!!
却是如此的张狂!!!
…………………
次日
这是明颜古宗在明仁镇挑选弟子的最后一天。
即使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殿堂外,镇上的人的热情依旧不减。此时正直晌午,天空中依然还下着蒙蒙的细雨。然而,在大街上,还是无数的人撑着雨伞,或羡慕、或不甘、或嫉妒的盯着殿堂———在仙人背后的五个孩子。
这五个孩子,最大不过十岁,最小的,也才五岁…这些人,便是明颜古宗,在明仁镇地界上,仅找到的五个具有根骨的孩子。
“孙长老,如今已是第五天,这个镇上该来的人也全都测试过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宗门了…”殿堂之上,一个年轻弟子恭敬的对面前一个老者说道。
老者点点头,“嗯,等月儿回来了,我们就返回宗门…”刚说完,远处,一个女子从天边飞了过来。
此女子,剑眉英目,头发随意的盘起,且身穿一身绫罗———正是曾经去过凡山村的绫罗月!而刚才说话的那位孙长老,就是一同出现过于凡山村的老者…
看着绫罗月一脸悲伤,孙长老眉头一皱,“怎么?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死了…”绫罗月开口,心烦意乱,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总是会想起那个紫衣少女,恨不得马上去接她。终于,到了今天,她满怀喜悦的去了,却发现那个村子,已经成为了坟地,葬下了所有人。
虽然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看见了那刻着“爱妻秋游烟之墓”,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就是她的坟墓…
“唉…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即使你早就把她带回来,也拦不住。”看出了绫罗月的内疚,孙长老开口说着。
“走吧,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们也该回宗里了。”
孙长老说着,便要站起身,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
孙长老皱起了眉头,在他心里,任何时候都应该有高人风范,所以他在的地方,决不允许出现喧哗吵闹的声响,一直以来,这个镇上的凡人都做的很好,可现在,却让他有些不开心。
抬头看着喧闹的人群,只一眼,便愣住了。
原本拥挤的人群,缓缓地让出了一条道路。路上,一个少年从让出的道路上,一步一步走来…
少年并没有不凡,而是一个不能再平凡的凡人,之所以让孙长老愣住,是少年此刻的模样…
少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湿透了,就像是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他的脸庞,已经冻的紫青色,就连嘴唇,也在寒冷中发抖,雨水从他的身上滴落,那散乱的头发上,雨水凝结的寒霜已经生冻,即使是晌午的太阳,也融化不了…
少年一步一步,即使冷的发抖,即使步履维艰,也不曾止步。他的目光如炬,盯着殿堂上的仙人,艰难、又坚定的吐出一句话,
“我要…拜宗。”
“小语!”一声惊讶的大叫,似乎不可思议于他出现在这里,一个身影慌忙丢下雨伞,搀扶起虚弱的少年。
“李姑姑…”轩不语看清来人,艰难的一笑。
来人正是李姓妇人,她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感到如此的不可思议。此刻,她也明白,为何轩不语总是不愿意和她一起回家。
“你是何人?”,殿堂之上,孙长老开口询问。
“仙长!”李姓妇人开口,猛的往地上一跪,便对孙长老磕起头来。
“仙长,求你一定要收下小语!求你一定要收下这个苦命的孩子啊!”李姓妇人磕着头说道,“他的父母亲人全部死在了恶人手上,他已经无家可归了,仙长,求你了!收下他吧!求你了!”
“什么?凡山村还有人活着?”
凡山村被屠村已经不是秘密,甚至于这里很多人,都曾去看过那片死地,大部分人,也认识眼前这个唯一幸存的少年。
殿堂之上,绫罗月和孙长老也是微微讶异,绫罗月盯着眼前清秀少年,想起了那墓碑上刻着的字,“爱妻秋游烟之墓”…
“孙长老…”绫罗月轻轻开口。
孙长老威严的盯着下方站着的少年,开口道,“你今年,几岁?”
“十四。”轩不语开口,声音沙哑。
孙长老内心一叹,宗门内挑选弟子,最高年龄不过十二,眼前少年,不行。
“你的年龄超越了最低修龄…不能修仙。”
“仙长开恩呐,仙长开恩呐!”李姓妇人继续给孙长老叩头,一遍又一遍,嘴里不停的喊着,“仙长开恩呐!”
孙长老眉头一皱,这是宗门的规定,他不可能更改,正要严厉阻止,这时,再发生的一幕却另他无言开口。
大街上,除李姓妇人外,又有许多妇人扔下了手中的雨伞,跪倒在地,求仙长开恩———他们都曾经看到过眼前少年那绝望的面容,和那无助的背影。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她们都是每个孩子的母亲,曾经少年绝望的脸庞,刺痛她们内心的最深处,另她们潸然泪下。
“求仙长开恩!”
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乞求着仙长开恩,收下那个无助的少年。刚开始,只有一些妇人,接着,许许多多的孩子也跪倒在地,哭喊着求仙长开恩———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母亲正伤心的流泪,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流泪。
“求仙长开恩!”
成片的人跪倒在地,有男人、女人、孩子,即使是上了岁数的老人,此刻也跪了下来———他们都曾听过凡山村的不幸,或许他们没有经历过,但是看着殿堂下那个倔强的身影,心灵最深处,他们却也感受到了那股绝望和悲哀!
“求仙长开恩!”
此时,明仁镇殿堂下,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为那个倔强的少年求情!
他们都是最纯朴的凡人,他们没有可以修仙的根骨,没有成为仙人的机缘。可这一切,都不妨碍他们拥有一颗纯朴善良的心!
“求仙长开恩!”
孙长老脸色大变,正要说些什么,旁边,几名宗内的弟子也跪倒在地,“求孙长老收下他吧…”
“请孙长老收下他吧,若真有事,由我来承担。”孙长老一旁,绫罗月拱手。
此刻,孙长老唯有苦笑,感情,自己变成坏人了?
然而此时众志成城,孙长老的也不好反驳,只能哑巴吃黄连,可宗门的面子却是不能丢,“收下你,也不是不可以。”
此刻殿堂之下,声音震耳欲聋,迫不得已,孙长老用出了术法,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可宗门内规矩不变,若你无根骨,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下你。”
殿堂之下,轩不语拱手,“请孙长老测根骨。”
镇上所有人的帮助,另轩不语万分感动,可是身体已经被冷风侵袭,害了伤寒,他的精神也开始恍惚。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了一缕目光,在自己身上察探,在那缕目光下,他感觉自己没有任何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长老一言不发,殿堂之下,所有人都紧张的等着,除了呼吸声,落针可闻…
良久,孙长老神色肃穆的盯着轩不语,缓缓开口。
“根骨尚可,可入宗。”
一瞬间的沉默,再就是轰然的爆发。
“仙长万岁!!!!!”
声音震耳,响彻云霄!!!
殿堂下,少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正要道谢,却感觉全身一僵,眼前便是一黑,就什么也感觉不到…
昏迷前,感觉有人拖住了自己的身体,恍惚间看见,似乎是一个女子,身穿绫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