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爆竹噼噼啪啪的响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烟雾带着淡淡的火药味，为这个一年之始而添加了气氛。
孩子们都快乐的在街上跑来跑去，捂着耳朵看着天上的烟花，清澈的眼中也闪着光芒。
各家各户都忙活着杀猪宰羊，祭祀逝去的祖先，祭祀神明，祈求着它们能保佑在新的一年里，能让自己一家平平安安，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且晚上也会做好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坐在那里吃着可口的饭菜，谈笑着，一片融洽的景象。
玉儿家也不例外，今年的积蓄比较富足，也是不用冒着严寒出去卖东西了，一家人窝在家里烤着暖呼呼的火炉，聊着天。
幽夜在旁边坐着，也穿上了厚厚的棉袄，看着一家笑着闹着，脸上却不起一丝波澜，和夫妇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到了外面。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屋顶上的雪也在太阳的照耀下开始融化，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不时的有孩童欢笑着跑过，爆竹声也有一声没一声的响着，他慢慢的走到拉车的马旁边，慢慢的抚摸着它的脑袋，马碰了个响鼻，静静的享受着幽夜的抚摸。
“大哥哥，我们出去走走吧。”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幽夜的身边，说道。
“嗯。”幽夜回应了一声，两人走在空旷的田野上，却没有牵着手，他负手而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把一切的黑暗和罪恶都埋藏起来。
“大地，落得白茫茫一片好干净。”幽夜轻轻的说道，玉儿抬起头，突然问道。
“大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玉儿轻轻的问道。
幽夜脚步一停，然后又接着向前走去。
玉儿身体一抖，知道自己是猜的对了，默不作声的跟着幽夜，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玉儿怎么知道大哥哥要走的？”幽夜打破了沉默，问道。
“因为大哥哥每天对着院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还经常摸着拉车的马，显然是舍不得。”玉儿顿了顿，然后低低的说，“王大爷家的儿子要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玉儿真聪明。”幽夜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玉儿却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高兴起来，依旧默不作声，幽夜轻轻的叹了口气，站住了脚，两人相对而立。
“大哥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走？”
幽夜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大哥哥不能一直待下去，因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玉儿沉默了，两滴清泪从清澈的眸子中流了出来，幽夜心一软，伸手揩去了她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鼻子。”
“玉儿……玉儿舍不得大哥哥……”玉儿脸上的泪却越揩越多，他轻轻的把她拥到怀里，她娇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着，眼泪把他肩上浸湿。
“玉儿别哭，再哭就不漂亮了。”幽夜难得的逗了一句，玉儿却没有笑，轻轻的推来幽夜，静静的看着他，幽夜心中猛的抽痛，痛的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大哥哥，你不要玉儿了吗？”玉儿的泪水早已擦干，轻轻的问道。
幽夜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玉儿这么聪明，大哥哥怎么会不要玉儿了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玉儿低下头来，问道。
“因为大哥哥需要处理点事情。”幽夜强忍着眼泪不让掉下来，声音都微微颤抖。
“那你，还会不会回来？”玉儿又轻轻的问道。
“会回来的。”幽夜回答道。回来？自己还会回来吗？或许这一去，就永远回不来了吧？一入江湖，便不能再回头，或许，自己会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死去，然后被永远的抹消……
“你个骗子！骗子！明明不会回来，为什么还要骗玉儿！”玉儿突然大喊起来，脸上挂着泪珠，在太阳下闪着光芒，让人为之心痛，“大哥哥，你为什么要骗玉儿？”
幽夜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也微微动摇，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玉儿明白了，也是，大哥哥武功那么高，而玉儿只是一个农家的小女孩，是配不上大哥哥的……”玉儿淡淡的说道，没有了哭泣，却像一把匕首插进了幽夜的心上。
“玉儿，不是的，大哥哥身上还背着债，仇家在不停的打听着我的踪迹，大哥哥怕连累你们……”幽夜慢慢的说出这番话来，抬着头看着天空，不敢再看玉儿一眼。
“我不要听，不要听！大哥哥武功这么厉害，怎么就不能保护玉儿，都是借口！借口！大哥哥不要玉儿了，大哥哥不要玉儿了……”说罢便跑了出去，幽夜伸出手来，似乎要抓住什么，却又缓缓的落下，看着玉儿消失在天地之间，只留下一片苍白……
“啊！”幽夜仰天长啸，呼啦啦，惊起了一片躲在窝里取暖的鸟儿，向远方飞去。
接下来的几天，幽夜依旧一往平常的和玉儿的父亲出去卖菜，回来喂牲口，偶尔瞥见玉儿呆呆的在窗前看着远方，心中也是微微的低落，长叹一声，转身离开，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大哥，嫂子，明天，我就要离开了。”饭桌上，幽夜淡淡的对夫妇说道。
“哦……啊？”中年人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幽夜，“你说什么？”
“大哥，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去处理点自己的私事。”幽夜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这些日子，麻烦大哥和嫂子了。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
妇人问道：“要走？为什么要走……”中年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平静的说道：“林叶，这就要走了吗？”
“嗯，明天就起身。”
“唉……我就知道我家这个小院子是不能留住你的，”中年人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舍，接着说道，“你是个好小伙子，以后必要有一番作为，可是，你想过没有，玉儿怎么办？她可是喜欢上你了呀。”
“我也知道……”幽夜回答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的仇家还在不停的打听我的下落，我不能连累你们，玉儿，呵，让她忘了我吧，我宁愿她活着恨我，也不愿意让她被我连累。”手中咔嚓一声，筷子被捏成粉末，簌簌的落了下来。
妇人本来还是要说话的，听到幽夜这般说也是叹息了一声，知道幽夜也是无奈之举，三人默然不语。
“那你有什么要收拾的？让玉儿帮你吧。”中年人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留住幽夜，也不能让幽夜留下，为了这个家，也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
“江湖之人身比鸿毛轻，没什么好收拾的，一把刀，一条命而已。”说罢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柴房，抚摸着自己用过的东西，心中也是一阵怅然。
漫漫长夜，却是过的如此之快，天已经亮了，幽夜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只不过刀已经换成了大剑，以防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份。
夫妇二人和玉儿也站在他的身后，夫妇两人一言不发，玉儿的脸也微微苍白，犹如大病了一场。
“我走了，大哥大嫂保重！”拱了拱手，“玉儿，大哥哥走了之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玉儿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来坚定的说：“我会等大哥哥的。”
“忘了我，找个好人，嫁了吧！”幽夜狠心丢下一句话，仰着头向远方走去，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在坚硬的地面上摔成了八瓣。
“不！玉儿不会的，玉儿要学武功，然后，去找你！”玉儿说完，早已泣不成声，抱着自己的父亲哭了起来。
曲终人散，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又走回了自己的路，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