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青雀满脸的不赞同,裴婳还是坚持地起了身。
她身披一件品红色的霜月纹禙子,头发松松散散的挽了个低髻,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挽住发髻,斜靠在内室的松木凭几上,青雀递来一盏茶汤,“大厨房的饭菜要酉时初刻才能送来,娘子好歹先用点儿茶汤吧,胃里空虚怎么好恢复?”
大周的茶汤并不是茶,是将茶叶炒制后磨成粉末与葱、姜、枣、面皮等熬成的饮品,里面还按照各人的喜好添加进其他的辅料,其实也可算是一种点心。
“这会儿也不觉着饿,先搁着吧。”裴婳摆了摆手拒绝了,看了那碗茶汤一眼问道,“你刚才去了大厨房——?”
青雀抬头看向裴婳,见她双眼犹如盛满繁星的水盏,长眉微挑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娘子,自内而外散发着镇定睿智光芒,结合在那小小的身躯让她微微恍惚,心中暗想,自己的主子似乎一点儿也不为目前的处境担心。
想到自己现在一切都依附在裴婳身上,青雀心中一整连忙打起精神道:
“听说,芳草刚回大通院就被姜夫人院子里的人叫走了,回来后脸色很不好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各处寻活计做,而是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没出来过。”
“看来,姜夫人已经想明白了,知道我利用了她和姜五娘,这是要逼着芳草替她卖命呢,不然害我中毒的屎盆子肯定要扣在芳草头上,芳草虽然想另谋高就,但是并不想被姜夫人操控。别看她只是个小丫头,可从她那眼神中我却是看出,芳草并不是个甘于命运的丫头呢。”裴婳缓缓摇着手中的团扇,眼神悠远的看向窗外。
她并不担心姜裴氏,只是觉得那姜筝格外亲近的样子,让她浑身不自在,这次故意让她们知晓她利用了她们,也只是想让她们知难而退,毕竟是姜府需要她,而不她并不是真的必须要姜府护送上京!
姜裴氏总觉得她承了他们的大恩,就该随他们摆布还想安插眼线,真把她当成没有脾气的提线人偶了不成?
如此一来,彻底和姜裴氏和姜筝对上了,她们现在一定恨极了自己这招借刀杀人。不过倒也好,反正不是一路人,再不必和她们惺惺作态少了不少麻烦。
“那。。。这样,岂不是会让姜夫人更加恼了娘子,那姜五娘看上去也是个心机深的,这下子只怕是会记恨上娘子了。哎——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姜夫人送什么丫头过来!”
青雀听的有些焦急,心中还夹杂着一丝内疚,本以为姜裴氏只是会派个丫头来服侍七娘子几日,奈何姜裴氏竟是‘大方’的要送一个丫头。
如今已知了姜裴氏的打算,为何娘子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何况经由芳草一事,双方的关系恐怕是再难缓和了,青雀不由想到,这一切为了一个娟儿真的值得吗?
裴婳见青雀一副自责的样子,心里知道她又钻了牛角尖,微微叹了口气道,“姜夫人一来便不喜欢我,我就算再怎么讨好她也难得扭转,而姜筝是姜裴氏的女儿,就算是她表现的再和顺温柔,本质最后她也只会站在姜夫人一边,她们是母女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个尚且‘有用’当外人罢了!本事不相干的两方,如今为了各自的利益暂时走在一起,迟早也是要分道扬镳的。两看两相厌,又何必假装亲近,没得心里膈应!”
“那娘子,明日会选芳草么?”
“芳草用不着我们担心。”裴婳浑不在意的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便会有消息了。吃过晚食,你去隔壁将慧净师太请来,我有事和她相商。”
酉时初刻,大厨房的人准时的送来了晚食,一份脆笋焖水鸭,一份荷叶蒸芋头,一份三丝酱乳猪,还有就麻油淋蕨菜,配上一盅莲藕猪骨汤,菜色做的鲜亮可口,看得出姜裴氏是特地关照过了。
主仆二人用完晚食后,青雀便出门去叫慧净了,慧净就住在隔壁,片刻功夫便登门了。
慧净和裴婳相互让了半礼后,裴婳便请慧净坐在了外厅的上首,因天气炎热,又命青雀上了一盏凉丝丝的冰茶给慧净,慧净笑着接了下来。
裴婳看向对过坐得端正的慧净,肃整了心绪,垂眸浅浅一笑道,“方才多亏师太出手,我才得以转危为安!此番请师太来,我便是想亲自和师太致歉和道谢的!”
慧净爽朗一笑道,“阿弥陀佛!七娘客气了,出家人本应以慈悲为怀,七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我自当尽力而为,刚刚能救得七娘也是佛祖保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七娘无须挂怀。”
裴婳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慧净的语气太过亲热,让她有些心中没底。
她抬起眼帘看向慧净,只见慧净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语气温和,眼神真挚,那上翘的凤眼中含着熠熠的光芒,就那样定定的看向裴婳,明明是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僧袍,却通身透出一股不俗的气质来,让裴婳的心尖儿猛地的一颤。
实际上在记忆里裴婳和白水庵的住持慧净,一直是不温不火的面子情。裴府每年都给白水庵一大笔供奉,可山高皇帝远,又时值叛军占领都城的内乱时期,裴府自然不可能时常派人上门查看裴婳的情形,再加上有那样一个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亲爹,可想而知,裴婳在白水庵期间受到的待遇并不能算是优厚。
因为身边只有一个婢女,有时候甚至裴婳还要自己下厨做饭。
裴婳细细思考回忆中的细节,发现就连原主的婢女丝兰都不怎么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在火灾的前几日便被裴府召回了呢?而印象中的慧净性子功利吝啬爱财,克扣裴婳的用度是庵中人人皆知的事实。可惜寄人篱下的原主性子软弱,凡事都想着息事宁人,才一直没有和慧净撕破脸皮。
慧净一直从未从心中高看过裴婳,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敛财的工具罢了。本来人们喜欢捧高踩低也是人之常情,慧净虽然虚伪却好歹没有让裴婳吃不饱穿不暖,只是贪污了一些本该属于裴婳的银钱而已,所以裴婳并没有对慧净有什么憎恶感。
人性的丑陋她见识的太多,慧净只是贪财却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恶意。
可如今慧净对她这样的态度,加之之前慧净安排姜裴氏和她相认的事,实在是和之前反差过大,着实是让裴婳摸不清慧净有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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