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圣上这是要复了禹王的爵位?”范公公忍不住出言试探,眼中难掩焦急.
周煜翻了翻眼皮白了他一眼,”范公公年岁大了这是糊涂了吧,我怎么不记得禹王什么时候夺了爵?既没有夺爵哪有复爵一说?亏你还是禹王府出来的老人儿了,这种惘议主子的话也是能乱说的?真是没规矩!”
范公公面中一凛,连忙告罪,心却凉了一大半.周煜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他这般说定是得了圣意了!
李珂的心中却犹如翻天的巨浪掀起,先是一阵狂喜后又生出几分警惕,他脸上风平浪静,熠熠的眸光却是紧盯着周煜,试探的回道,“周大人,不知圣上有何事召见吾。毕竟吾随先帝…到这成都府,已经有十余年了,先父身上有悬案又死不得所,吾也因此日日夜夜不得安寝,先父未得清白,吾不敢进京面圣!”
周煜哈哈一笑,“世子太过小心了!世子乃是禹王的嫡子又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堂弟,血脉何等尊贵,你都不敢面圣哪还有谁敢?您也知道,之前事逢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圣上忙于先帝的安葬,前朝也是混乱不已,又要重新提拔能臣又要安抚无辜殉国的故臣家眷,所以一时疏忽怠慢了禹王世子,倒是累的世子平白忧心了一场。如今京兆那边一切已经走上正轨,圣上也替世子重建好了新的宅院,特命我带上了全副仪仗郑重的接世子回京呢!”
周煜说了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话,却是没有提为何突然召李珂回京,转身又道,“这是为世子准备的常服,请世子换上。世子的车驾也是新制的,按照惯例共配了了三十二名随同的侍卫,和八名伺候的宫婢,俱都候在门外。”
周煜说完,他身后的两随从便朝前站了一步,一个随从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件绛紫色团花祥云蟒纹京绣交领袍服,一双同色的蟒纹波涛连日的朝靴,另一个随从那边则是一顶黑纱穿紫珠的幞头,上面用银线穿了象征品级的双蟒图案,一个紫金石雕刻的玄龟压佩,还有一柄象牙雕花的折扇。
瞧着阵仗,圣上当真是要重振禹王府?可先帝那么忌惮禹王,生怕老禹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被打出皇城江山不保的关头也不忘防着禹王,最后禹王一府丧命叛军刀下,李珂这个仅剩下的禹王血脉能不恨先帝?
正常人都会把这种潜在的危险消灭在未然吧,范公公也是算定了这点才会如此不把李珂放在眼里,可如今圣上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
当今圣上虽是先帝的嫡子,但因为先帝在位时民怨积重,当今圣上其实座下的龙椅并不稳当!如今大周复朝不过数月时间,叛军虽灭但这么多年来造成的不利影响积重难返,圣上应该排除各种干扰和阻碍好好的整理朝政才是,这个时候召回李珂还恢复禹王的爵位岂不是添乱?难道他就不担心李珂心怀仇恨,威胁了他的皇位?毕竟先帝昏聩险些丢了江山,而禹王才是真正的嫡出!
范公公一眼不错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珠子险些弹出来,又拿眼角偷偷觑向李珂,想到李珂今日又东山再起,顿时心乱如麻。
李珂看清这些衣物和配饰后,心头一跳:“周大人这是不是弄错了?”
蟒纹,紫珠,玄龟压佩,何其熟悉?他幼时还为入京之时,见到父王便是做这般打扮,这分明是亲王规制的常服。就算袭爵,按例也应该是降等为郡王.
周煜像是听到了极荒唐的话,睁大了眼,“怎么会弄错,这可是圣上早就交代身边最得力的赵公公督办的,那可是最细致周到的。就算世子不信任我也不该怀疑赵公公的能力,更不该怀疑圣上的一片真心不是!”
李珂脸上一僵,心里觉得这周煜到底只是个纨绔,居然连朝廷品级的礼制区别都不懂,但此刻却不敢得罪与他,连忙道:“周大人误会了,吾怎敢对圣上心有存疑。只是吾就算承袭王爵,也理应降等为郡王,这规制的常服可不是这样的!故而有所疑惑,想来定是宫中和大人交接时,什么环节出了差错也不一定……”眼睛却是看向周煜,显然是怀疑这位办事不靠谱.
“我哪知道这些细节,只是这些衣饰可是赵公公亲手交到我手中的,所以万万不会有错!总不外乎因你是为数不多的皇家血脉才格外照顾吧,总之我只负责将你安安全全带回去,其余的世子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如回宫面圣谢恩后亲自口问问?”周煜摆了摆手,对李珂的疑虑浑不在意,有些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花厅的布局来,还顺带着打了个哈欠。
谢恩?是感激先帝害了他一家,还是感激当今这般自以为恩赐的施舍?他本就是亲王世子,承袭王爵理所应当,先帝刚愎自用不念手足,不明不白的得圈禁他全家,害的禹王府家破人亡,圣上以为单凭一个不降等袭爵便了结了?!
李珂蹙了蹙眉,垂下眼遮住眸光中的阴霾和不屑,再抬眸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得体的微笑,“周大人说的是,想来是圣上顾念吾先父这个嫡亲的皇叔,才特别优待于吾。吾回京以后必定会感念皇恩浩荡,励精图治报效我李氏大周!”
李珂已经十六岁了,他不到周岁便入京得封世子,实则是留作质子以辖制在封地的禹王。李珂从小聪慧过人,老禹王对李珂赋予了极高的期望,派了一些心腹装成家仆在京教导李珂,这使得李珂虽然在京兆长大却时时刻刻都感念着自己的父王,李珂不到四岁的时候,叛军入京他被先帝带去了成都府,这些仆人也就只剩下两个在他身边了,这两人是夫妇.一个在院子里做着管事妈妈,一个便留在了外院帮他留意着范公公等人的动向.
老禹王因其嫡出的身份当初在争储时有很大一批忠实的拥护者,而这些人在先帝最终胜利登基后全都或贬或外放的远离了京兆的集权中心,反而躲开了黄果内乱的屠杀之灾,如今周朝初复元气大伤,正是需要能臣的时期,这些官员很多又被召回了京兆,正式起复了!
李珂的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当今圣上不过二十八岁,但**却只有一个八岁的大皇子,是圣上还在做太子的时候降生的,虽是先太子妃所出但因为娘胎里中了毒,身子孱弱。而后的数年,圣上再未有儿子出世,就连女儿也只有两位,可谓子嗣凋敝。
身无后继可是皇帝的大忌,如今局势初稳朝堂上还未有什么声音,但只要过段时间安定了,圣上子嗣空虚的大弊绝对会被提出来,若是皇帝真的生不出儿子……
李珂的眸光微微一闪,心中隐隐有了个方向……
“世子,出来前圣上有吩咐,希望我们能快些赶往京兆,所以明日一早我们就得动手,正好能赶上八月十五的宫宴,我听圣上的意思,似乎有意在那日正式让世子在大家面前亮个相!”说着,周煜朝李珂挤了挤眼,一副我有内幕的样子,”……听说还有好事等着世子呢!”
正在思考未来的李珂猛然被周煜打断,再见他这幅模样,脸不知不觉的就沉了下来,他实在是瞧不上这个吊儿郎当的周煜,可心中却是十分想知道周煜到底知道些什么?
可无论李珂再怎么打听,周煜都不在肯多说半句了,接着便说累了想要休息便和李珂告了退.
范公公满怀心事得领着周煜去安置那些随同的宫婢和侍卫,而李珂则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和心腹荣嬷嬷商量起了回京之事.
“世子,谢天谢地!嬷嬷总算能正大光明的再叫你一声世子了!不——眼看着就该叫王爷了!”荣嬷嬷是一个瘦高个,四五十岁的年纪,听了李珂的话后激动地直掉眼泪,”这么多年了,嬷嬷一直心有愧疚,辜负了王爷和王妃的嘱托没能照顾好世子,世子是何等尊贵的人儿,却一直被范友明那狗奴才压着.有家不能回,就连每年王爷王妃的忌日也只能偷偷祭拜!先帝心胸狭窄戕害手足遭了报应,好在这当今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如今还了世子公道,往后看谁还敢不把世子爷放在眼底!”
“嬷嬷说的哪儿的话,这如何能怪嬷嬷?嬷嬷对吾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李珂抿了抿唇,看着荣嬷嬷满目慈爱的眼神,又放缓声音道,”当今圣上毕竟是先帝之子,如今给了我明路未必不是想挽回先帝的过错,只是圣上可以主动示好,我们却是不能揪住不放的!至少在面上绝对不能露出一点儿怀恨先帝的心思,所以嬷嬷之前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如今我还小,当下最紧要的便是休养生息做个闲散王爷,放松圣上的警惕心,待到时机成熟……”
李珂没有再说下去,眼神却是忽然亮的惊人,荣嬷嬷心里一怔,再一细看却见李珂仍旧是往常那边温和细润的模样,只当自己是老眼蒙泪看错了.
“世子说的是,嬷嬷以后会注意的!万万不会给世子爷惹麻烦!”荣嬷嬷擦掉眼泪很快打起精神来。
“恩,京中有专人已经收拾好了我的府宅,一应用度都已经安排好了,嬷嬷也不用收拾些什么只需带上我那箱东西.其他的都不用拿了!”李珂环视了一下四周,眼中冰冷没有温度,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记忆里的耻辱,他永远不想再看到!
荣嬷嬷应下,想了想又问,”那黑月怎么办?世子爷可不能将它留在这儿!”
“那是自然!找一只箱笼来,铺上油皮纸装上水将它带上!”
黑月是老禹王送给李珂的一只奇兽,身上有奇异的本领.李珂上京之日便养着了,那会儿是荣嬷嬷帮着喂养,李珂年岁大了后便日日亲自照顾了.
黑月的本领他只听父王说过,却从未应验证过,但父王的话他十分相信,只当自己没有让黑月碰到合适的时机,毕竟自己都被软禁着,自己养的畜生就更加没有自由了.
李珂忽然想起黑月今晚似乎游到了隔壁宅子的湖中,那边还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猜想,便问荣嬷嬷:”今日黑月游去了隔壁的湖水,特别兴奋似乎还惹了祸事,往常他从未如此过.隔壁少尹府是否来了什么特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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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章合一.
黑月就是那晚姜裴氏见到的‘鬼‘,不过暂时还是保密是什么动物.很快就会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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