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在整个天昭大陆的最西北角上,算不得幅员辽阔,但在以往的天昭诸国中一直也是个大国,反而是这十几年天昭各国经历战乱重组后,在现存的秦、祁、越、落华四国中显得有些处于劣势,加之它本身地理位置不太有利,来往交通不便,也无甚名产,商旅不发达,这几年越发被抛在其他三国之后。
越飞宏在与其他几个皇子的争位中胜出后,继任成为现任君主,治国倒也算是开明,这些年治理越国中规中矩,比之其父要强上许多。
唯独一点,此人疑心实在太重,而对待异己更是毫不留情,极为残暴。他继位这些年来,越国原先的那些老臣,夺嫡战中支持他的兄弟的那些臣子,早就被他以铁血政策清理一空,现在越国朝堂上人人如履薄冰,生怕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便会被皇帝惦记上,一家老小不保矣。
如此一来,叶思堂其实也算得上是越国中的一个特例了。他在未成名前便赌得大,压得重,全力助当时还是二皇子的越飞宏登位,越飞宏继位后,当时助他的功臣在之后的几年很多都是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贬职、或抄家灭族,很少得以全身而退的。唯独叶思堂,从兵马将军一路扶摇直上做到越国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叶家也跟着满门富贵。
但终归,叶思堂手握的兵权和叶家的崛起还是引得越飞宏的忌惮,这次云桓不过是小小一计,叶思堂就被撤去职位,云桓也是看准了这样的时机,才能够与叶思堂达成协议。
所以说难得的机会,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办得成功才行。虽说这几年落华扩张得快,但真正的硬仗都是在后面的,不管是与秦祁还是与越国的,而与急剧增加的军队数量脱节的,是真正可以领军打仗带兵作战的将领的缺失,倒是也不乏些年轻有为的参将,但终归还是经验不足,偏于心浮气躁,难以担当起大任,要是成功把叶思堂拉拢过来,不仅对于攻打越国是事半功倍,以后也定能派上大用场。
而且,千寻下意识地摸向还是没有任何迹象的小腹,他正在一天天的成长,希望能在他出生之前再多为云桓做些事,她很难想象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样子,但估计也必须要花一部分时间在照顾孩子上的。
其实说实话,他来得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她和云桓的关系暧昧不明,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若现在生下他,那他就必须背上私生子这样的身份,这在这样的时代必会遭人诟病。
但是,这样一份意外的“礼物”带给她更多的则是惊喜,一个新生命的开始,即便是在这样的乱世,即便是天下未定,也依然给人以希望。这个时空,这块未知的大陆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一个小生命,便是为了他,也要让这个乱世早日结束。
现在大军已经进入了越国的领地,这片土地几年之前还是归属于赵国,后来在零二年的那次赵国争夺战中被叶思堂拿下,经过几年的同化,据说这里的人们已经逐渐融入自己是越国人的身份之中了。
十一月天寒,尤其是越往北走来感觉越是明显,亏得早在七月份的时候就着手和康玄夫妇商谈冬季的军用物资,现在将士们身上穿着的就是不久前刚刚第一批出炉的护膝护腰坎肩,相当管用。但西北天气较之北方的还是有所不同,更加恶劣,兼之多变,前一刻还是冬日暖洋洋的日头,在下一秒就变了天,鹅毛般的雪片刷刷的染白了整片土地,夹杂着西北风,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与敌军对垒,对他们是十分不利的。
“将军,再有一天的行程就到达札明了,那里有大约三万的越军守军。”司徒望过来报告。
“恩,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夏野的魏将军。”千寻安排下去。
现在大军所处之地应该与夏野相隔不远,估计也就半天路程,原先也和云桓说好的,先和魏行风打好招呼,他们这边先攻打札明,他好趁机再向北行进。
“阿千,刚刚给我们带路的当地人说可能是要变天了,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刘文小跑几步过来。
“看看地图上最近的驻扎处是在哪里,安排部队加快行军!”
果然,大军刚刚急行军到一个镇上,还不待安顿好,风就呼呼响起,夹杂着从西边雪山上吹下来的雪花,纷纷扬扬。如果不是骤降了差不多有七八度的气温,千寻说不定还会有心情欣赏一下这样难得的自然风光。
“镇上的人们都安抚好了吗?”千寻问刘文,其实这些事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做得很好。
“恩,差不多了,我都吩咐下去了,不让将士们扰民,另外这天气不大好,我让人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征集到粮草,有备无患。还有,我通知了伙房今晚加餐,让将士们吃个饱,暖和暖和,明天是咱们对越国的第一场仗,定要打得漂亮。”刘文一一陈述。
千寻摇头笑道:“你说你都做了我还能干点什么?”
“验收成果啊。”刘文一摊手。
晚饭过后,风雪稍止,从半开的窗户口望出去,白雪把夜晚都印得比以前亮堂了几分,今晚因为宵禁,整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明日还要早早赶路,将士们行走一天,也在吃饱喝足之后都早早歇息下了。
千寻记得她以前的身体应该是很好的,即便是这样连着几天的赶路下来也不至于多累,这次一路上速度并不算快,反而是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每晚早早就有了困意,不过现在还不能睡,还得等刘文过来与他商议一下明天行军之事才行。
正想着刘文,他就推门进来了:“怎么,累了?”他见千寻倚靠在床边打着盹,问。
“还行,说正事吧。”千寻直起身。
简单的三言两语交待了,刘文就起身要告退了,千寻拦下他:“等会儿吧,我让人做了宵夜,吃了再去休息。”
走之前木青非要跟着,被千寻阻止了,本来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军中有几个军医都曾师从木青,她还是很信任他们的医术的,她和云桓刚刚和好,也不想再因为木青的事让他心生不快了。
在千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阻了木青后,他就闭门几天不见客,千寻以为他是生气了,结果在她出发前一天,他把孕妇饮食及平时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写成了厚厚的一本书,自己没来,托人送到了她的府上,她这几天一直是按照上面写的作息的。
“你几时这么讲究了?”刘文见着端上来的几盏精致的汤碗,有些诧异。
“哪那么多废话,喝吧,喝了没坏处。”千寻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从云桓那里借来的御厨做的果然是不一样。
刘文笑笑,也不再说话,端起来慢慢地喝着。
“明彦他们干什么呢,今天一整天也没见着?”
“还不是这个惹得祸,”刘文指指千寻桌上摆着的红珞茶,这是西北的特产,由生长在高山上的红珞酿成,喝几口热量极高,又不会像酒一样把人饮醉,是赵国北部以及越国百姓的日常必备,“那几个家伙宵禁了还在那里偷偷摸摸不知说些什么,地上全是这红珞茶的空坛子。”
千寻也笑:“这明彦莫不是走了几天就想他的准娘子了吧?都说这次不要让他也跟着来的。”
刘文叹道:“那景家小姐确实不错,是明彦的福气。”
“那你的呢?”千寻忽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他问得愣住了。
刘文脸色微变,停顿下才开口:“我们情况不一样。”
“相互牵挂的心有什么不一样。”若不是,刘文这几日为何一直神思恍惚,时常看着翼城的方向,明明那么接近,却又要生生错开,“听我的,这次战事结束后去翼城吧,去找七娘,我相信她也一定在等你,这个世间已然有太多的不如意,你们既然有缘相遇又相爱,就不要因为任何理由轻易放手,我一直觉得,越是世事艰辛,才越是需要这些积极的情感给人以希望。”
刘文似乎也有些呆愣,一直没有回应。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突然没有了睡意,被子里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无比怀念和云桓一起在遥都镇的那段日子,每晚他总是拥她入怀,那般的温暖而心安,也不知道现在的他在做着些什么,有没有也如同她一般的满心思念和眷恋。
手在小腹上不断的摩挲着,小家伙,娘保证,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那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那该是什么样的日子呀!千寻情不自禁地蜷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