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七百九十六年冬,赵国在攻下燕国止丘后一路往南,六个月的时间内所向披靡,直逼燕国都城宣城。
燕国再次向落华求援。
这封求援信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一个上午也没得出结论。皇帝神色莫辨地看着下面吵着的两拨人,方崇威则是冷眼旁观不发表看法。
“赵国野心勃勃,现已直逼宣城,他的目标定不止一个小小的燕国,更是整个天下,所谓唇亡齿寒,我们自是应当在他还没强大起来前连同燕国共同抗敌。”这是主战派的看法,主要代表人物就是丞相韦仲荣,他的两子四孙均在朝中任职,小女韦月娥入宫为妃,生有二皇子云敬和七公主云渺,在宫中地位尊崇。他门生遍布整个落华,在朝堂上说话很有分量。
“赵国军力强大,燕国兵少地小,要派兵援助谈何容易,不论胜败都会像上次上党的情况一样让敌国有机可乘,我们应该等到战事明了再考虑是否援助不迟。”这是主和派的论点,主要代表人物是静王云韶音和吏部尚书盛长德,静王与丞相一向不和,向来依附于方崇威,而且静王与丞相都和方崇威有姻亲,静王三女云焰就是嫁给了方崇威的三子方元生,而二皇子云敬娶的正妃是方崇威四女方惠衣。
所以现在千寻倒是有点搞不清楚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了。她想起前一段时间恶补了落华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关系后,眼见朝堂上静王和丞相的不合她就很疑惑地问过云桓:“照着现在的关系,方崇威当是支持二皇子云敬的,静王既与方崇威交好,又为何总与丞相不合?他们到底是不是一派的啊!”
云桓当时满脸讥笑:“照你这么推断下去,满落华人人都能扯上关系,所谓党派姻亲,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相安无事之时也罢,一旦遇到利益纷争,父兄仇杀亦不稀奇,更何况是这些本就关系不牢靠的姻亲!”
有道理!千寻深以为然,看来她需要学习的还是很多。
不过,云桓说出这一番话来,想着平日里见他和他的那些兄弟们,还有皇帝之间的关系,不禁让人担忧感叹,帝王之家,能够有几分真情在。
况且皇帝自打十多年前先皇后殡天后便再未册立皇后,先皇后又未留有子嗣,是以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朝堂之上的结党营私便愈发激烈,各方势力碰撞角逐之下皇上又迟迟未决定立哪位皇子为太子,直至云桓归来,朝堂上早已是暗涌四起,他无依无靠,每走一步都是分外艰难惊险,千寻忽然想起了当年初见云桓之时,难怪他是那般的性子,想来也是幼时多坚。。。。。。
如此想着,千寻忍不住看向云桓,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时,上面的皇帝终于忍不住了,把战火引向一直观望着的千寻:“风爱卿,依你之见,我落华是否应该出兵?”
他这一问,立马让所有的争吵都停息下来,众人一齐看向千寻。
千寻略一沉思,拱手回道:“皇上,臣曾居住在燕国,燕国萧条,远不及我落华,燕王只知享乐而置百姓安危于不顾,所以才会被打得连连败退;赵国乃虎狼之国,屡屡挑起战事,攻下城池也必先抢掠一番,他的野心更是路人皆知。臣听闻,天下大势,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现在燕国与赵国都不顾天下的意愿,违背仁义,只要振臂一挥,所有仁义之军必当群起响应,区区赵军又岂能有什么作为?”
赵国素来跋扈,这个时候若让赵国坐大,他日必会威胁到落华,而且还有一点,千寻现在虽说是被封了将,但上下皆不服,在朝堂上步履维艰,军营中底下的将领也诸多刁难,所以她现在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
皇帝还在沉吟,久未开口的方崇威上前道:“皇上,臣也以为风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不如这次就派她前去援助燕国,定能够打退赵军。”方崇威此话一出,立马站出一堆人附和。
果然不出千寻所料,总会有人举荐她,不过动机自然不同了,这些人想必以为这场仗能够将她打回原形,而不巧,千寻对自己,还是有基本的信心的。
皇帝一掌敲在龙椅扶手上:“好,那风爱卿,朕就派你领南营十五万将士助燕击退赵军!”
千寻应声:“臣领旨谢恩。”
天昭七百九十六年十一月二十,落华新晋卫将军风千寻奉命领十五万大军从离城出发,前往援助燕国。
十二月初二,风千寻率军抵达燕国都城宣城,其时赵二十万大军已抵达宣城进行攻城。
十二月初八,风千寻大军击破赵军,赵军急退至宣城以北的夏郡。
十二月十八,夏郡破,赵军一路退守至止丘,风千寻令军队驻守城外,不攻。
十二月二十二,赵军十万援兵至,与守城的十万人夹击风千寻大军。
十二月二十五,风千寻亲率将士猛攻,突破包围,大破赵军。赵军全部退守在止丘不出。
天昭七百九十七年一月十五,赵军弃城归降。风千寻放八万降兵归赵,另带愿意追随者五万领军返回落华,返朝时共有将士一十七万。
一月三十,风千寻领十七万大军抵达离城,帝亲至城门相迎。
一时举天昭哗然,风千寻之名遍传八国,名动四方。
——《天昭往事录·落华记事卷二》
“要说这卫将军风千寻,当真是用兵如神,去时领着十五万大军,回来时不减反增,也算是奇闻了。”
“而且听说这位风将军刚刚年过十八,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呢!”
“当真如此?我怎么听说她长得腰如水桶,形似夜叉呢!”
“我看这个有道理,一个娇滴滴的娘子能带兵打仗吗?”
听着这话,千寻一口酒喷了对面云桓一脸,看他黑了脸,忙狗腿地起身给他擦着,细想一下好像云桓每次都悲惨地遇到这种事。
他不耐,一把推开千寻,慢条斯理地擦着,斜瞟:“我看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你真是越来越不像个女人了。”
千寻挺挺胸,骂道:“瞎了眼的才说我不是女人呢!”
千寻是三天前回来的,回来后皇帝给了她一个月的休假,她就直接倒头大睡三天,今天早上还在被子里,就被云桓拽起来拉到酒楼里了。现在两人正在雅间里,桌上满满的酒菜已经被她狂扫的差不多了。
“感觉怎么样?”云桓看着千寻大吃,问。
“好吃。”千寻头也顾不上抬。
“我不是问这个!”
千寻不解地抬头,见他柔和的神情中带着担忧,顿时明白他所说,遂停下来,笑笑:“恩,差不多习惯了。你说的是对的,”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在迎来和平之前先要经历战争,这是必须走的路。”
云桓看上去松了口气,忽然笑了:“去年你生辰都没有给你过,现在把礼物补给你。”
千寻一听乐了,马上凑过去:“什么好东西?”
云桓从怀中掏出一块墨色的玉佩,递过来。千寻接过,只见玉佩光滑圆润,半透明的墨色之下,竟隐约有丝丝黑纹在其间流转,她握在手中把玩一番,奇道:“好奇怪,还有这个颜色的玉,而且拿在手里,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是热的?”
云桓轻声解释:“这是暖玉,戴在脖子上可以护住心脉,省得你不懂的照顾自己,冬天天气冷落下病根。”
千寻立马系在脖子上,塞到衣服里,果然能感觉到丝丝暖流从胸口渗入,她开心道:“真神奇,谢谢你了,阿希。”
云桓垂眸:“你喜欢就好。”
千寻嬉笑道:“阿希你送的我当然都喜欢了,还是你好。他们几个明明知道我在这里,别说礼物了,连封信都没有,还有啊,大叔生辰的时候,我给他送了礼物和信的嘛,这么久了,他怎么都没个回信,真是气死我了!”
“你以为送封信容易吗?说不定半路就被土匪截了。好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想到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的众人和穆风,千寻有些兴致缺缺,懒懒地趴在桌子上。
“子誊有消息了!”云桓笑道。
“真的?!”千寻一把扑过去拉着他,“快说说,怎么回事?”
“我也是前几天才得到消息的,说他去年年末的时候在赵国夏野救下了被郡守强迫关押的数名女子,又把郡守扒光了吊在城楼上,逃之夭夭了。后来是赵国借故向燕国问罪,才透露出这个消息的。”
“好样的,不过照我说应该把那个混蛋阉了,看他再作恶。”
“看来他过得不错,”云桓道,“他的愿望就是仗剑江湖,做个大侠吧!”
“是啊,真好。”千寻也感叹,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五天后,位于离城世家大族聚居地带的卫将军府正式完工了,当天千寻就在管家田伯的催促下,带领着为数不多的仆从和侍卫搬进去了。
还没等她休息会儿,皇帝的赏赐就下来了,又是田地又是金银珠宝,还有一大堆的丫鬟侍从,另还有皇帝口谕说是晚上设宴款待功臣,让她准时前往。
皇帝的人前脚刚走,一波接一波送礼的就跟着来了,有的人千寻听都没听过,却堆着满脸笑拿出各种奇珍异宝直往她面前塞,看得她眼都花了。
“这个可以收吗?”千寻拉过田伯悄悄问。
“虽然老奴不该多说,但是将军您刚刚任职,不宜得罪人,收了礼那些人才能安心。”
和云桓前几日跟她说的大同小异,千寻点点头,生怕自己在宝贝面前太过失态,就拜托给田伯,自己逛起了这座以后就是她的家的将军府。
这一逛就是足足小半个时辰,皇帝就是大手笔,她一个人住而已,盖了那么多房子,鱼池假山,花园什么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不过还好布局清爽简单,算对她的意。
一路上很多来来往往的仆从,都在忙着整理安顿,一见千寻就马上停下来,恭敬地喊:“将军。”让她陡然有种万恶的资本主义家的感觉。
晚上要去参加宫宴,少不了得盛装打扮一番才不失礼,千寻至今仍摆弄不了那些繁琐的礼服和头饰,就挑了两个小丫鬟帮她打理,看着她们一脸恭敬小心,弄得她也很不自在。
“你们以后不用这么拘谨,随便点就好了。”千寻从铜镜里看着她们。
“奴婢不敢。”两人马上低下头。
要想改变她们估计也是个浩大的工程,千寻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她们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