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被放进了琼花被褥里,房子闪着昏黄的烛光,窗外不时传来几声寒鸦啼叫,听得人心头一凉。
厚重而实诚的被子给不了她丝毫的温暖,浑身充斥的只有寒、彻骨的寒。眼角好似还残留着泪痕,能够清楚地闻到那股咸腥味。她抓住床单浑身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摇曳在屋子里的烛光,豆大的泪珠铺天盖地地滚落下来。
我好恨,好恨!
倘若我会武功,倘若我当初央求离缺带我一起走,哪怕是倘若当初被敌人抓了去,也比。。。现在要好吧?
她无法忍受自己肮脏的身体,仿佛那些令人作呕的唾液还残留在自己身上,掀开被子就冲了出去。
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打了回来,她连热水都没来得及烧就直接跳了进去,拿着棉布狠狠摩擦着身体,恨不得连皮一起剥落。直到最后没有了气力,便将整个身子完全浸在冰水中,颤抖地抱着自己。
好像。。。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粉碎粉碎的。
她躺在床上睁了一夜的眼,看着屋子从明亮到昏暗,从昏暗到彻底的黑暗。干涸的眼睛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必须坚强。
启明星亮,天空泛出了鱼肚白。
她扯起一丝莫名的笑,从彩衣送来的一叠衣物中挑了件最华美的换上,面无表情地走到梳妆台边,描眉、涂脂。
容貌,是她被人蹂躏践踏的凶器,却也是她捍卫自己的武器。
“琼姨,早啊。”
司马绫素摇曳着步子春风满面地跟刚下楼的琼姨打招呼,琼姨愣在了原地,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美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昨天那个哭天喊地的臭丫头吗?!她竟然。。。竟然如此美艳,简直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早。。。早啊。”
琼姨愣愣地回答道,想起昨日让烛龙和孟石好好折磨了她一番,今日的她应当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的才对啊,怎么会这么喜气洋洋地站在自己面前?
对,就是喜气洋洋,这一脸的笑竟让她看不出半分虚假,她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个女子来。
呵呵,只能叹我这满天香楼的姑娘跟她比起来都是山鸡,她绝对是个凤凰。琼姨定下神来好好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觉得此女必定是个可造之才,是那灵蛇之珠,藏着的龙、卧着的虎。
“琼姨,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的。”司马绫素一脸自信,笑着对她说道。
琼姨一听瞳孔瞬间放大,心想这小丫头竟敢毫无条件地就要跟我商量个事儿,不禁满脸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是这样的,我刚才仔细观望了一圈,发现您这天香楼虽然满屋子都是女人,却没有一个能真正撑得起场面,在这扬州城打响‘第一’的名号的。”
讲到这儿琼姨不禁皱了皱眉头,虽然十分不乐意被人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司马绫素看着她错愕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在建康城的天下第一楼待过一段日子,比较了解怎么样才能打响招牌、更好地招揽宾客。其实啊。。并不一定所有的姑娘要做人肉生意的,就像天下第一楼的天下第一舞姬,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陪酒不陪睡的,那大把的银子不也照样流入了天下第一楼吗?”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好似自己真的在天下第一楼做过管事的一样。
她说到这儿好好观察了下琼姨的表情,见她满脸的狐疑,于是主动拉过她的手套起了近乎,“琼姨您人比花娇,头脑啊更是灵光,您当然知道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让人家看得见摸不着才能时时让人惦记着,才能提高这天香楼的档次啊!”
呵呵,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是想不让自己淌上被人鱼肉这趟浑水,琼姨顿时恍然大悟,扯着脸皮讪笑了一下。不过这天下第一楼的名气实在是太大,对全天下的青楼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不得不让琼姨好好思考了一番司马绫素的话。
“只要您同意不让我陪人欢愉,我担保您的天香楼日进斗金!坦白地说,天下第一楼的舞姬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我有自信让她变成天下第二!”
司马绫素信誓旦旦地说道,琼姨这回倒没了之前的那番惊讶神情,反而很是相信起她的话来,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有这个能力变成天下第一。
还没等琼姨开口回答,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叫唤道:“不好了不好了,对面街的‘金屋藏娇’要举办花魁大赛,把咱们家的生意都抢光了!”
琼姨一听顿时火上心头,这本来白天就没什么客人,还要被人抢了生意去,简直不可饶恕!提着裙摆就向门口冲去。司马绫素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只见大街上热闹非凡,“金屋藏娇”门口挤满了人,有老头子也有清俊少年,甚至有些不懂事的小姑娘也好奇地探着身子向里面张望。可观看花魁大赛竟然是要收入座钱的,不到一刻钟座位便被一抢而光,剩下的人被拦了下来,只能在门外闻闻肉香了。
琼姨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自己流失的银子,一边对着大街破口大骂,仿佛“金屋藏娇”今日赚的银子都是从她手上抢过去的一样。
“诶,你将这花魁大赛好好跟我说说。”司马绫素把那个小姑娘招呼过来。
小姑娘虽然不认识她,但见她气质不凡,倒也必恭必敬地回了她,“是这样的,我估摸着是因为青楼白日里生意不好,‘金屋藏娇’这才想了一个白天也能赚钱的法子,让扬州城内的名妓都去参加这个花魁大赛,好赚入座钱。可是别家青楼又怎么会支持他们家的活动呢,这样只能让他们的比赛更有噱头,看的人更多而已。如今啊他们家是自个儿家姑娘跟自个儿家的比呢,不过,这不管谁输谁赢,花魁不都落在了‘金屋藏娇’了嘛。真是狡猾!”
司马绫素听罢暗笑了一下,看着街上的人群想道: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只要自己的地位高了,不怕琼姨以后不仗着自己。
别说是除了不让自己任人鱼肉的目的必须得达到,她甚至产生了更大的野心。
女子在风尘之中,要么立身扬名,要么任人践踏。
“琼姨,赶紧把您最好的家当找出来,我这去给您夺这个天下第一!”
琼姨的满心怨恨被司马绫素这一句话彻底打破,愣了半晌才笑着满口“诶”、“诶”地冲上了楼,将自己最好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全都翻了出来。
司马绫素皱眉看着满床的衣服,一个接一个地摇头,不行不行全都不行,就一个字:俗!
“琼姨呀,可有纯白轻纱做的衣服?要雪白雪白的,转个身就能飘起来的那种。”
“雪白雪白的?哎哟姑奶奶,这可是花魁比赛啊又不是奔丧,穿得花枝招展的还来不及呢你穿什么白衣服啊!”琼姨没好气地从箱底掏出来最后一件衣服扔在床上,放眼望去满床五颜六色的,还真就是没有白色。
司马绫素顺手扯下白帷幔扔在床上,道:“你看看,这一堆颜色里,哪个最显眼?别的舞姬必定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是花枝招展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一鸣惊人!”
琼姨看了看那白帷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冲出屋外对着楼下喊道:“巧姬,巧姬!赶紧把你那六月飞雪的衣服给我拿上来!”
六月飞雪裙,顾名思义就是看着在六月都能让人错以为是飞雪的衣服。
司马绫素换上这身六月飞雪裙,更是显出她的冰肌玉骨、出尘脱俗,宛若天外飞仙不小心坠入红尘。
她面戴薄纱,头簪玉兰,气若香兰地向“金屋藏娇”走去。琼姨还特意带了一众人马跟在她身后替她鼓气,心想着输人不输阵,不对不对,我们根本不输人!
司马绫素刚走到“金屋藏娇”门口,一众目光就被门外那个超凡脱俗的身影吸引住,只留那红衣缀珠的女子在台上尴尬地僵硬住最后一个舞姿。
司马绫素看着满座的男子轻蔑地笑了笑,鼓着掌踏进了“金屋藏娇”,一路行进目光一路追随,“好、好、好!果真是娇艳如花,妙曼多姿,跳得好!”
众人听见她这一席话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舞蹈并没有结束,有个美人儿还站在台上表演呢!于是众目光纷纷又投向了舞台。可是那个女子见到自己还要人提醒才能被想起来,顿时觉得丢脸至极,愤恨地朝着司马绫素所在的方向跺了一下脚就梨花带雨地跑下了台。
一个大约三十出头、风姿卓越的女子摇着三寸金莲向司马绫素走来,她早在见到琼姨时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此刻恭而有礼地对司马绫素说道:“想必妹妹也是来参加这花魁大赛的吧。阿姊啊先给你讲解一下这花魁大赛的流程和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