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无声,夜凉如水,如泻的月光照得远近的花树影影绰绰。侍书默默地跟随着梅雪安,走在深宫的林间小径上。不时的有习习的凉风吹来,撩动她们腰间的丝绦,在群后款款地轻拂着。
从枝头投射下来的斑驳树影在梅雪安的脸上黝黯的变化着,看不清此刻她面上的表情,只瞧见她双目中两点莹光衬着月色在微微发亮。
侍书低下头,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裙带——自从知道皇上宠幸萧贵妃后,主子已经在外面默默的走了一天了,主子她,一定很伤心……她咬着下唇,心里有些埋怨皇上,要不是皇上,主子也不会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主子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侍书心里担心,主子身子刚好,要是在生病了可不好。她想劝解来着,可是看主子那样子又不知如何开口。仿佛在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侍书回过头去,却见一大团树影之后,伫立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上半身几乎被浓浓的黑暗所吞没,看不清她的面容,只露出明黄色锦袍的一角,在月色下泛着柔腻的清光。
心暮的一抖:“皇上……”她呆立着,伸手扯住了梅雪安的衣袖。
梅雪安的脚步一滞,腰背却是瞬间挺直了。她拂开了侍书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别胡说,快走。”边说边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侍书低头立在原地,耳边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退下吧。”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闷闷的吩咐了一句。
“遵旨。”侍书福了一福,转过脸却见梅雪安纤弱的身影已消失在一角云石之后了。
话说,姬梓墨在听到张德开回禀,知道梅雪安已经在外面走了一天,滴水未进。心暮然就是一纠。心里又怒又惊。怒的是她身子刚好却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惊的是她不会是知道了自己宠幸了萧蔷了吧。
不知为何,姬梓墨心里有种心虚的感觉,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他很想说,自己贵为皇帝,宠幸一个妃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话,在看到梅雪安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在听了张德开的禀报后,他就匆匆赶来了,梅雪安的避而不见让他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安儿她…还是知道了。本也没想要瞒着她,只是他不想在这端口让她知道罢了。
看着她逃似的背影,姬梓墨忽然停下了脚步,眼里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是喜欢的光芒,也是不可置信的光芒。安儿她,会不会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才会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这么失魂落魄,才会这么伤心。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想到这,他立刻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在幽暗的小径上几番穿行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尽让有到了上次她落水的那片桂花树林里。只是这次树上的桂花在没有上次那样飘飘扬扬的洒落了。梅雪安见到桂花树树林,停下脚步,踌躇着不敢再向前走去。前面就是上次落水的地方了,她记忆尤为深刻,内心还带着微微有着恐惧感。
眼见得没有了去路,回头……那一直尾随的脚步却正在逼近。梅雪安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恼恨——这个人,在他宠幸了别人之后,自己都已经躲开了,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难道连她此时所渴望的一刻宁静也要剥夺吗?
叹息了一声,她低头在一刻桂花树下的岩石上坐下,把目光投向了远处月光下微波粼粼的湖面。
许久,身后没了脚步声,只有风吹树梢发出的低鸣。
他……还在吗?她犹豫着回过头去,却见他静静的伫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刻桂花树旁,一束月光透过桂花树的间隙投射在他的脸上,此刻,那张脸沉沉的板着,目光深沉而无奈。
心莫名的一跳,梅雪安匆匆掉过来脸去,却听见“咔嚓”一声,他大步跨过来,一把扳住她的双肩,把她从青石上提了起来。
梅雪安被迫与他对视,这才看清他深邃的双目中竟然跳动着点点怒火。
“你在逃避我?”他死死地盯着他,为她的态度而怒过中烧,忘了自称,尽然直接说成了“我”。
她别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却被他捏住下颌扭转过脸来。
“回答我,你在躲我。”
“是的。”她抬起眼回瞪他,“我恨你,尽然已经宠幸了别的妃子了,为什么还跟着我,为什么连我想要的片刻安静都不愿给我。”
“安静?”他冷笑,“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我只是在成全你而已。”
“不是!”她狂怒的摇头,泪水终于收刹不住,纵横了满脸:“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这样说。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要在我做好准备的时候去宠幸别人,为什么?”这一刻,忍了一天的痛苦倾泻而出,让她大声的怒吼出来。
他沉默着,薄如刀削的双唇紧紧的抿着,胸膛间极速的起伏着。
梅雪安垂下眼帘,喉咙间发出自嘲的一笑:“我都已经躲开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还要打乱我的心。”她恨他,更恨自己,偏偏要等到这么晚才醒悟,可醒悟过后不是幸福,是痛苦。哥哥,你说错了,安安就不该迈出那一步,也许就没有现在这般的心痛。因为那时她还可以自我安慰自己是不喜欢他,可现在……
他暮地攥紧她的肩头,冷哼一声道:“到底是谁打乱谁的心,当我把心捧在你眼前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把她扔到了地上,狠狠的践踏着,你可曾想过我的痛苦。你有没有想过,看到你和秦丰宁抱在一起时,我的心就像是让人一刀一刀在上面凌迟着,刀刀带血,痛入心扉。”
“你能有三宫六院,就不允许我也去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吗?”她在她的逼视下心慌意乱,苦恼而又倔强的反击。
他被这话气乐了,一把抬起她的下巴道:“你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一怒之下杀了秦丰宁。”
“你敢。”她怒目而视,眼里透着熊熊燃烧的火苗。
“混账!”他低吼着将她一把按入怀中,紧紧的搂着,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不许你这样的不在乎我,不许你在想着别人,不许……”
她任他紧搂着,泪水如决堤般从腮边滚落,浸湿了他胸前绣金的一朵流云。他的声声“不许”如同急鼓,敲打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敲得她思潮翻涌,敲得她痛彻心扉,再也没有去恨的力气……
她伸出手,如同他一般也紧紧的抱着他,就允许她在这一刻沉浸在他的怀抱吧。她想,最起码现在她不想去后悔,至于萧贵妃,就让她选择性的暂时的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