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
娘亲温婉刺绣的样子，蒲婶婶抓着我打我屁股的场景，爹爹威风凛凛站在校场的风姿，墨潜总是一副少年老成虚伪又做作的表情，大姐总是趾高气昂却又经常嚎啕大哭的性子……
终北一年四季不怎么变换的风景……
曾经一幕幕并不怎么美好的经历，现如今想起来也觉得莫名幸福。
静静地趴在地上，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小毒蛇，真的很想开口跟他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如果不是我随便发脾气，如果我没有漫无目的的乱跑，就不会惊醒这只大蟾蜍，我们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眼睁睁看着蟾蜍转过身来，停在我们的面前，蟾蜍巨大的红色眼泡四处转了转，最后停在我们身上。
我内心苦笑一声，娘亲，蒲婶婶，巫姑她们都要我好好活着，可我现在却只能等死，一只待宰的羔羊。
小毒蛇，至少你不用面对被活吞的滋味，我可是要体验被活吞，在它的肚子里慢慢被消化的滋味啊。
只见蟾蜍慢慢俯下身凑近，我一动不动的趴着，闭着眼睛等死。
然而我一直等待的黏腻窒息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只是感觉一个庞大的身子朝着我们压了过来。
我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蟾蜍趴下了，脑袋正好在我们身前！
我们就躺在巨蟾蜍的嘴边，只要它一张嘴，便能用舌头将我们卷进嘴内！
难道它想留着我们等饿的时候再吃？
我惊愕的想。
我屏气凝神盯了巨蟾蜍很久，却完全不知道这只蟾蜍想干什么！
蟾蜍的眼睛仍然睁着，巨大的红色灯泡眼看着诡异非常。我试着动了一下身子，红色的眼泡随着我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转动，我吓得立马保持静止，蟾蜍的眼睛又停止了活动。
它难道只是想捉弄我们玩？把我们玩死？
我现在只有这一个想法了，不然谁能告诉我，这该死的蟾蜍用毒液将我们控制在这，又什么都不干，收缩四肢，准备进入冬眠的模样是闹哪样？
既然敌不动，那我暂时不动好了。想想有什么对策能够死里逃生。
我趴下，闭着眼睛仔细思考。
可是，脑海里浮现出小毒蛇冷汗淋漓的脸，我的大脑就一片混乱。小毒蛇现在中了毒，如果再拖下去，绝对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必须得快点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
我心里越急，大脑越混乱。
不行，一定要镇静，一定要镇静。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事急不来。
可是到底能怎么办？！我们就在它的眼皮底下，小毒蛇现在还是人形，而且已经陷入了昏迷，而我，现在后半身还处于半残废状态，怎么带着小毒蛇逃啊！也不知道这毒的麻痹效果会维持多久，如果是永久性的神经坏死，那我也不用想怎么活下去了，直接死了好了！
我完全抓狂了，两只前爪抓着一块小石子狠狠地朝地上摔去。当然，在蟾蜍的视线下看来，我还是静止不动的，因为我利用我的身体挡住了我爪子的动作。
可是没想到，这小石子竟然弹跳了出去，就在那一瞬间，只见毒液朝小石子飞去。
我瞬间感觉一阵凉风吹过。
你在心里狂喊：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
内心一阵咆哮之后，我强制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定要保持冷静。
想起我的狼牙剑因为刚才的攻击，现在插在了岩壁之上。
狼牙剑在它看不见的地方！我顿时看到了希望！
屏气凝神，将我的灵识和狼牙剑融合，启动狼牙剑。只要我不动声色，然后驱动狼牙剑从后边攻击，一定能成功。
然而，让我泪奔的是，我的狼牙剑才微微一动，那家伙的眼睛就抬得高高的朝狼牙剑的方向看去。
不会吧！那可是在他背后，视觉死角啊！
我侥幸的想，它也许只是碰巧，继续启动狼牙剑，将狼牙剑驱使得离巨蟾蜍更远一些。
谁知，蟾蜍可不放过狼牙剑，转动身子，朝狼牙剑攻击而去。
我赶紧驱动狼牙剑往边缘飞去，蟾蜍却穷追不舍。
不是吧！你把的狼牙剑当蛾子了呀！
想到这，我忽然想起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来。
蟾蜍看不见静的东西吧！它只能看见动的东西！
子夜！你怎么不去死！这么重要的一点竟然忽略了！
好了，骂也骂完了，该行动了。既然巨蟾蜍只能看到动的东西，我就用狼牙剑引开它！
想到这，我不由阴险一笑。正好外边有那么一群怪围着洞口，把这蟾蜍引到外边去，和那群怪大干一场，我岂不是渔翁得利。
说干就干，我用意念驱使着狼牙剑朝洞外飞去。
蟾蜍的毒液虽然对狼牙剑没有影响，但毕竟我的灵识和狼牙剑是相通的，因此，我的身体多多少少会受到毒液的影响。
蟾蜍吐着它巨大巨长的舌头一直攻击狼牙剑，好几次狼牙剑都差点被它卷到肚子里，幸好我反应快，加上岩洞空间狭小才勉强躲过。
感觉到狼牙剑已经到了洞口，而且外边似乎聚集了相当大数量的冰怪。狼牙剑离我越远，我对剑周围的感觉就越弱，现在我只能通过不同怪发出的不同灵力而感觉他们的存在。
让你们来一个鹬蚌相争吧！哼。我冷笑一声，将狼牙剑从冰怪之中穿插而过，蟾蜍因为攻击狼牙剑未果，舌头直接打在了旁边的冰怪身上。
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
我召回狼牙剑，回归意识。
后半身依旧没有知觉，但是小毒蛇的毒已经开始蔓延，我已经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我努力用前肢将身体从小毒蛇的身体下边拉出来，地面很粗糙，我的双腿被磨得红红点点，皮毛算是蹭破了。
经过一番努力挣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的从小毒蛇的身下移了出来。
只有两条腿能使力，真是不方便，若是有一天，我变成了这样的残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能不能坚持活下去？
身体能活动了之后，我得赶紧着处理小毒蛇身上的毒。跪在小毒蛇的身前，用力拱小毒蛇的身体，他的伤口在腹部，我得把他反过来先。
将他的身体翻过来，然后撕衣裳，看到他腹部的伤口，黑血在渗透，蔓延。
我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小毒蛇，你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活下去，也会一辈子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
低下头，将小毒蛇身体内的毒液吸出，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小毒蛇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
小毒蛇勉强恢复了意识，看到我的动作，惊叫起来。“子夜……你干什么！这样……你会死的！”
我吐掉嘴里有毒的血，朝小毒蛇咧嘴笑。“小毒蛇，你难道忘了，60年前，我可是被你的毒毒过一次，那一次还不是没死。”
“那次……死里逃生是因为你运气好……这次，这次……在这荒山之中……”小毒蛇极力想躲开，奈何身体动弹不得。
我哈哈大笑，接着吸了一口毒血，然后吐掉。“小毒蛇，这次可不需要运气。自从中过你的毒，死里逃生之后，我可是变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了。”
小毒蛇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朝他眨眨眼，增加我话语的可靠性。
吸完最后一口毒血，我去旁边的水洼地漱了漱口。
小毒蛇现在的意识处于半昏迷半苏醒状态，我刚才在水洼里将我身上的毒液洗去，后半身已经渐渐恢复知觉，想着小毒蛇身上的毒液还是尽早洗去尽好。就要求小毒蛇恢复原型，我带他去水洼洗洗。
其实小毒蛇的原形真的很小，只有一米来长，又瘦得可以。
我小心翼翼的用舌头给他擦洗，避免弄到他的伤口。小毒蛇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估计是毒素清除的原因，整个人的意识也更清楚了一些。
只是我知道，小毒蛇身体里的毒素并没有清除干净。我必须得想办法快点找解毒的解药，而且我自己……
我强力压制涌上喉咙的血腥味，朝小毒蛇笑笑。
“子夜，你脸色很难看……不会是……”小毒蛇对我的话还是持怀疑态度。
我瞪他，他赶紧闭嘴，不敢再发言。
将小毒蛇从水里弄出来，这个时候，我的后半身已经完全恢复了知觉。将小毒蛇放在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放好，我嘱咐他。“小毒蛇，你乖乖躺在这，休息一会，我去看看外边的情况。”
从刚才开始，外边就一直轰隆轰隆的在进行激战，显然外边是一场恶战。狼牙剑已经安全回到了我的身体里，外边的战场和我们无关，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外边的攻击极有可能造成洞穴的坍塌。
我必须得想好后路。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活下去，努力活下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活下去，我不想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去。
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抛却那些我看中的东西。比如，眼前的小毒蛇。
蒲婶婶的死，是我的责任。如果那个时候的我，肯冷静一些，肯慎重一些，如果我能够好好的蒲婶婶商量对策，我们一定会有办法逃脱。
在终北的时候也是，如果我肯听娘亲的话，如果我能够更冷静一些，也许，终北就不会被灭！
虽然我讨厌墨潜，可是某些程度来说，墨潜比我更懂得动脑筋思考。
“子夜……”小毒蛇担忧的看着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相信我好吗？小毒蛇，我蒲婶婶的事，以及在终北欺负你的事，跟你道歉。那个时候的我，太不懂事。骄纵又高傲，冲动又不知道动脑子。我说我讨厌你懦弱无能，其实是因为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我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强大一些，为什么不能保护娘亲，蒲婶婶她们，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亡。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将你卷入危险之中。”
小毒蛇惊讶的看着我，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
“小毒蛇，还记得你阻止我帮蒲婶婶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吗？我说，等你知道蒲婶婶所说的责任是什么，再来阻止我。而就在刚才，你给我完美的诠释了你理解的责任二字。”
小毒蛇有一瞬间的愣神。
“你说，我是终北的王，你是终北的子民，保护我是你的责任。”我轻笑一声，接着道：“真的很让我震惊。小毒蛇，没想到一直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你，也能说出这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小毒蛇本是一愣，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惊天动地？”
我感觉到体内又是一阵翻腾，不禁皱紧了眉头。“小毒蛇，你安静躺一会，我去去就来。”说完，急忙转身离去，拐过弯，一大口黑血吐了出来。
说了一大堆大话，结果，就只有这程度吗？
我苦涩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