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来了客人,是高旻。
不知她和高懿出门,高旻在园中苦苦等了一个时辰之久。
还没来得及换下衣裳,她便赶紧向高旻道歉。
高旻没有要生气的意思,笑了笑顺口问道,“诺儿和四哥去了何处?”
“哦,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说到天玺城还未出去过,四王爷便带着我四处转了转。”
“是么?高旻轻轻一笑,“四哥是个大忙人,连我也成天见不到他,他还能腾出时间陪你,看来,四哥待你不一般!”
她微微愣了一下,“……是么?”
“是啊,真是……好生羡慕诺儿……”
“公主……何出此言?”她震惊的看向高旻。
“四哥对你很好不是么?”
她没吭声,只是垂下了头。
“难道……不是么?”高旻看出她神色有异。
她摇了摇头,挨着高旻坐下,“不,当然是……挺好的。”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没有,只是一时……”
“也是四哥……让你心情不好了吧?”
她愣了愣,“……也不,也不全是。”
高旻翘起嘴角笑了,“你应该了解四哥吧,他的性子便是那样。”
她点了点头。“公主呢,公主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进门时就发现高旻的气色有些忧郁,只是一直在回答问题没机会问出口。
说到此处,高旻的脸色果然刷的白了,笑容也转瞬消失不见了。
她心中一惊,拉起了高旻的手,“公主……?”
“诺儿……”高旻娇俏的薄唇抿了抿,刚开口却又戛然止言,她垂低双眸,双睫如蝶翼一般微微闪动,一副欲说还休的为难模样。
她并不催促她,只是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
高旻滑腻却苍白的脸上,隐隐又起了些红晕。
“诺儿……下月,我就该行及笄礼了……”
她有些辨不清她话中的悲喜,便只是顺口道,“嗯……公主长大了。”
“可是,这对我来说,是负担。”
“公主何出此言?”她不解。
高旻转眼向她,眼中流动着悲伤。
她有些意外,不知这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会有怎样的忧伤。
“行了及笄礼,我便……我便到了,适婚年龄……”讲完这句话,她羞得满脸通红。
这个是自然,她却并未开口打断她,只管等着她继续开口。
“齐妃娘娘前几日已在太后面前提到,多亏太后……太后心中着急的是旼姐姐,旼姐姐明岁便是桃李年华,却因身体羸弱,一直待嫁闺中。”
她并不知道高旻所谓旼姐姐是哪一位,但她渐渐明白高旻心中所担心的事。
“可是,即使还有旼姐姐,但对我而言,也是……迟早的事情。”
是的,谁躲得了。
“你知道,皇族之女,婚姻大事都由不得自己,而我……”高旻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她,眼中竟盈盈地噙满了泪水。
“公主……?”她迅速起身拿起手帕,替她擦拭眼泪。
“诺儿,你很聪明,你知道的……你知道我……”
“公主,我……我知道。”她突然想明白了,高旻公主的心……
“诺儿……”高旻抓紧了她的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从十岁开始就……对他……”她又急又羞,涨红了脸。
“公主不要着急,慢慢说来……”她轻声抚慰道。
“我十岁那年,他……和四哥单枪匹马将作为人质的我从叛乱的瑾王爷手中救出……那时,我便对他……”她有些羞涩地顿了顿声,“五年了,我的心思一直没变过,而他……他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一直待我,不冷不热的……”
她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公主……其实,李将军心中也是有您的……”
“是么?”高旻抬起头来,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诺儿,你……怎会知道他的心思。”
见高旻娇羞又焦急的模样,她心中不由得疼惜了几分,“公主不必问缘由,但请相信我的感觉,李将军对公主是有情的。”
“真的么……?”高旻的神色几乎有些飘忽。
她点了点头,“所以,公主何不向皇上求个指婚便是。”
说到此处,高旻却又皱起了眉头。“这便是症结所在,他……父母双亡,朝中无人,父皇……必然不会应允的。”
她有些意外。“可是,李将军明明军功显赫……”
“军功显赫也是枉然,若无人说情,必不能成事。而我……又怎能向父皇纠缠……”
“十王爷……知道么?”
高旻摇了摇头。“十哥生性不羁,怎会留心我等小女儿心意。更何况,十哥并不看重他,道他太过迂腐和固执。我若提及,他必要反对一番。”
“四王爷呢?或许四王爷帮得上忙,李将军是他麾下将士,他必心仪。况且,四王爷在皇上面前应该也说得上话吧?”
高旻不再开口,露出了娇羞的神色。
“公主和我想得是一样的吧?”
高旻点了点头。“可是,我却不敢向四哥开口。”
“为何?”
“一来四哥很忙,我总是见他不着。二来,二来……”
“二来什么?”
“二来……我,我还是……说不出口,哪有女子主动向男子……四哥定要叱责于我……”她羞红了脸不再说话。
“四王爷应该不至于吧?况且,公主……这么重要的事,自己不争取还有谁能帮你?”
“你……你帮我!”
“什么?”
“诺儿!”高旻凑近了过来,“诺儿去帮我跟四哥说吧,你和四哥那么亲近,求你了!”
她一时讶然,“公主,我和四王爷……”
她是想说,她和四王爷……一点儿都不亲近。
可是,高旻恳切的眼光和楚楚动人的模样打动了她,她便咽下了话,决心一试。
她派人向高懿传话,说她有事相求,让他有空便来梅园一趟。
没想到的是,她早上传话,傍晚便有人通传,说是高懿已到了梅园。
她措手不及,匆匆地跑到前厅来见他。
他没有落座,负手立在厅中央。
“你怎么……这么快?”站在他身后第一句话。
高懿转身过来,脸色略显憔悴,“有何事?”
“哦……你,你先坐。”
她有些手忙脚乱。
“不坐了,你长话短说吧。”
这……她被难倒了,这种事,应该慢慢道来吧。
高懿盯着她。
她回过神来。“是……高旻公主。”
“她怎么了?”
“她……她对李执李将军的心思……你,也了解么?”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半晌才转开了眼开口,“她说了什么?”
“她想让四王爷帮她向皇上求情,让皇上给她和李将军指婚。”她必须尽可能地精简自己说话的内容,因此不得不将事情说得直白。
高懿皱起了眉头。
“她不好意思跟你开口,托我转达。”她补充道。
高懿自顾地拧着眉头没答言。
“我看李将军对公主也是有心的,四王爷不如成全了他们……”
“便是此事么?”
“嗯。”她点了点头。
他似乎有些懊恼,竟然让他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专程跑梅园一趟,所以,他不答言也不道别便向门外走去。
这个没心没肺的……她愤然,拧起了眉头咬紧了牙关叫住了他,“高懿!”
他停住了脚步。
“你……”她几步赶上前,挡住他的去路,面上怒意盎然道,“是你的亲妹妹,你都不用关心一下么?”
高懿不吭声只是看着她,面色也不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她,也没有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见他仍旧不表态,她不禁气上心头,怒道,“你告诉我皇宫怎么走?”
“你要干嘛?”
“我去找皇上,求他亲自为她二人指婚!”
“胡闹!”
“还不是被你逼的!”她狠狠地反驳。
他不再吭声,竟让过她,提步便向前走去。
“你……你狠心!你薄情!”她一时懊恼,便在他身后狠狠地骂道。
停到她的骂声,他竟又停住了脚步。
她也蓦然一怔,感情是骂他两句便惹恼了他?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竟缓缓地转过身来,几步向前又走近了她。
“你……”她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二人不要胡来,此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呆住了,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
“你……也不要胡乱插手。”
“我就是个废人,自己的事不能插手,他人的事也不能插手。”
“本王并非此意。”
“非此意是何意?”
他不吭声了。
“有什么复杂不能和我讲么?我像是那么种幼稚到不可理喻、无法沟通的人么?我自己的事也好,他人的事也罢,王爷不要一副不让我知道就是为我好的模样,这样分明是在看轻我、藐视我!”他故弄玄虚的态度让她一时间恼怒不已。
“……本王并未看轻你。”
“不要狡辩了,你若有心,多解释几句又怎么样?就那么不耐烦么?不耐烦我救我干什么?不耐烦我要带我在身边干什么?人不是动物,并非衣食无忧活着就可以了,还需要人尊重、需要人交流,你知道么?”
他完全被她的话被震住了,半晌只是看着她未吭声。
“我说得过火了么?若过了王爷惩罚我便是,不管怎样,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心中有些不安却还是倔强地昂着头。
他晃过神来,心中的震惊和意外让他不知如何答言。
“你所谓复杂的事终究是你们男人之间争权夺利所致,高旻公主是无辜的,她无依无靠,心中只有你和高浚这两个哥哥,希望王爷,多替她想想。”
高懿抿紧了唇。
“王爷日理万机,便勿在此处耽搁了,好走不送!”
第一次,她主动地转身,不再看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