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眉微蹙,显是对于她纠缠的目光有所不解。却只是须臾,他修长睫毛下深若湖水的眼波一转,又恢复了淡雅闲逸的微笑,“姑娘只身一人南下,恐怕难免遇到风波,如若不嫌弃,一路上可与我等一道同行,彼此也好有所照应!”
“公子,此事……恐怕不妥……”突然,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惊诧的抬头,是他们六人中那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
“鲁先生,您这是何意?有何不妥?”是吴泊有些激动的责问。
鲁先生的人并未理会吴泊,便看着公子,“公子……”
“鲁先生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是。”鲁先生朝他一拱手,瞧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
听到公子的答复,吴泊雀跃地朝公子一躬身,“多谢公子!”然后迅速地冲到了她面前,“走,宁姑娘!”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公子也转眼看向她,眼中有高高在上的垂怜。
她和他之间,他施恩的善人,她只是等待垂怜的弱者……
“不必了!”突然,心中一阵委屈愤懑袭来,她狠狠地、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了他,抬眼,眸中尽是倔强地挑衅。
他高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剑眉微挑,有些探究地看她。
她又别过头去,心中有些错愕。她似乎看明白了,他不是昊然,即便他们之间有着丝毫不差的五官和音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她面前,昊然绝不会有他这般高不可攀的清高眼神。
既是如此,她没任何理由和他有所牵扯……她默默转过身,拾掇散落一地的她的行装。
“宁姑娘,你怎么……你不必在意鲁先生的话的!”吴泊一着急,一把扯住她的衣裳。觉得有些失态,又松开了手。他眉头紧皱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在闹什么别扭,明明该是一团和气的,怎么弄出了如此尴尬的气氛?
她心中有些愧疚,吴泊待她自是一番好意,不知好歹的她让他如今里外不是人了。她有些抱歉地看着他,“吴泊大哥,对不起,我……”
“宁姑娘,你行走江湖甚少,不知这江湖中的风险,女孩子家独自走动是非常冒险的!你既无固定去处,何不与她们一同上路呢?”吴泊有些焦急地看着她。
好一个单纯热情的吴泊,她驳他的面子至此,他不仅不气反而仍旧一心为她。她心中感动纠结,手中提着行装有些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对,不知如何打消眼下吴泊的坚持和自己的倔强。
“出发吧!”淡儒优雅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抬眼,却对上了一双灿若皓月、深如湖心的眸子。
他仍是优雅地微笑看着她,似乎她从不曾出言制造尴尬。
“是,公子!”听到公子下令,吴泊像个孩子般高兴地向公子一拱手,转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行李,“宁姑娘,你别再犹豫了,走吧!”他扯着她向飞尘走去。
她反应僵硬,任由吴泊拖扯着。明明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能接受,却如着了魔追随着他的身影,爬上了马背。心中有费解的复杂情绪,一点点悲伤、一点点抱怨、还有一点点……喜悦和释然。
与他的重逢,即便是上天又一次不怀好意的安排,她也义无反顾地接受了,是算计也好,惩罚也罢,她愿一概承担……
她与他们一同上路了。公子和鲁先生一同走在最前面,除吴淞吴泊之外的另外两名佩剑高手各自紧挨在公子稍后身侧,吴淞和吴泊二人却分在了她左右。
眼前的情形让她想起了回柳庄的那一路,想起了陆飞昂。转眼间,她与陆飞昂分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曾给过她的关怀、爱护和包容,她想,这个世界上,这一辈子里,永远不会再多有了,她自是不会再渴求和奢望。只是,陆飞昂,他现在在哪儿,他会不会偶然想念起她,会不会偶尔后悔独自抛下她?若他知道她竟因此负气离开柳庄,她竟宁愿如此独自漂泊,他……会如何地担心和自责……?
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残忍。即便是换了世界,她仍旧是如此任性和极端,为了惩罚丢下她的人,她总是不计后果地逃离,全然不管他人会如何地难过和悲伤……如此思来,心中柔软处竟也暗暗有些疼痛。
天下之大,她和陆飞昂,也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吧……?
她抬起头,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他于她,是补偿?抑或是……
“宁……兄弟!”吴泊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她回过神,有些心不在焉地转头看向他。
“你很累么?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吴泊关切地看着她。
她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哦,不是……”我舒了舒脸上的表情,尽可能地对着吴泊笑了笑。
“宁姑……兄弟……”吴泊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他总是在对她的称呼上有些纠结。
她忍不住掩嘴扑哧一笑,“吴泊大哥,你就别这么别扭了,以后就叫我小诺吧,我的亲人朋友都这么称呼我的!”
“这……不妥吧?”吴泊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一丝犹豫。
“没关系的!不然……吴泊大哥这般客套,可否是看不起我,不愿把我当朋友啊?
他一阵惊慌,“啊……不是……”
“况且,江湖相见,不讲虚礼!”她笑嘻嘻地盯着他,他憨憨的表情真是让人很安心。
他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此,小诺姑娘,在下便失礼不再与你客套了!”
“去掉姑娘!”
“……好,去掉姑娘!”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泊的笑声引来了一阵好奇的眼光,二人连忙掩住嘴对视了一下,各自弯下腰憋住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