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一行人在皓月山庄住下了。皓月山庄是一座大宅院,院中楼台殿阁,水榭凉亭。左右是爬山转角,超手游廊。雕栏玉砌、画栋铜镶,花石为路,山虎爬墙,藤萝绕树。玉带桥竹拦护岸,月牙河碧水沉流,一望无边,恰似“水晶世界”,大有“仙府之风”。
他们果然是富贵之人,这般精致考究的宅院怕也是常人难得的。
她不知道吴泊一行南下的目的,似是游山玩水,却总透着不寻常。刚分别之前,吴泊便和她道别了,他和吴淞二人需外出几日,让她好生在山庄中休息。他们需在这儿呆些时日。
她心中没有压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拥有得最多的就是时间,何处消遣,如何消遣一直是困扰她的难题。如今既是暂有处所,她便安心蜗居在此。
舒儿经过白日里的一番折腾早已乏了,用过晚餐、沐浴更衣后早早上床睡了。尽管是初识,但舒儿对她甚是依赖,方才非要与她同住不可,不肯独处。这种对孤独和无依的恐惧感她懂,所以,尽管喜静,她仍是同意她留下了。
她百无聊赖地在窗前坐下了,夜幕降临,日间暑气已渐渐退去,窗外熏风阵阵,吹帘扑面,让人好不惬意。
今夜是个月圆之夜。窗外,月华如水,她心中微动,似乎总有些牵引。她松松束起长发青丝,一身素色便衣便出门了。
她负手信步,缓缓闲行。抬眼,远处一片灯火辉煌。她不敢上前去招惹那一片光明,她的世界,与喧嚣和热闹无关。她在湖边的草地上抱膝坐了下来,夜风带着湖面清凉的水汽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吹起她素雅轻薄的衣裳,眼前,清潭白月,让人心中好不安静清凉,不安和淡淡地失落渐渐散去。
也曾有过这样的月夜,也曾有过这样的清潭映月,她微微翘起了嘴角,她还是很容易会想到他。若当初她没有负气出走,恐怕陆飞昂已经回到了柳庄带她离开了。
她心中有一丝悲凉,若是不离开柳庄、若是不离开陆飞昂,至少……自己心中总会有个归属,有一份依靠……不似现在的她,孤魂野鬼般独自游荡,靠他人的善心和施舍度日……
“嗨……”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抹去脸上的****。如此自怨自艾又有何用,换不回曾经,更换不回陆飞昂。这个世界,有一天她便得过且过一天吧!
她抬起了头,眼光越过月光粼粼的湖面。
远处,如丝如水的月光下,白玉栏桥上,分明立着两个人。一人白衣黑发,萧然玉立。不用多思,那是她心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另一人,深色锦服,辨不大清模样。
俩人负手面湖而立,身着深色锦服之人偶尔转向白衣男子,似是在说着些什么,白衣男子却始终一言未发,直视前方。
她静静地将目光锁在月光下那一抹白色中。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柔静的月光中,光亮而洁净,凭任何俗物不可沾染。
此时的她,心中柔软而宁静,眼前的人或是物仿佛都成了不为她多不因他少的美景。她将下颌轻轻地靠在自己双膝上,双眼细细勾画着湖上月下那幅完美的图画,如此用心投入,忘了时间如何流过,以至于画中人突然转过身时,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二人似乎已经结束了谈话,转向了她所在地方位。她看得真切,是公子和鲁先生。
等醒悟过来,公子已负手立于原地,将眼光投向她所在地小小世界。
她一时愕然,明明相隔遥远,他的明眸却闪烁得如星辰,她似乎分明地看清了他眼中她的模样……透过月光、穿越深湖,她失神地对上了他深邃幽远地眼眸……
却只是几秒钟后,他却平静地转开了目光。他缓步走下了栏桥,目不斜视地飘然离开了她地视线……似乎从不曾为任何事物流连。
她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地自作多情,那么遥远,她又在暗处,他如何看得见她。她重新坐回湖边,静静地思索了一番,渐渐觉得索然无味,如今眼下的月光湖水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吸引她。
她有些怅然地起了身,缓缓漫步在倒映着月光和辉煌灯火的湖边。左右张望了一番,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月色如她一般孤单,静静柔柔地倾泻,笼罩这满世界的清冷。她停住了脚步,在脚边拾起了几块石子。看看四下无人,她决定玩点古代淑女不宜的小游戏,以缓解心中的烦闷。她左右卷起了累赘的袖口,侧身屈下膝盖,将手中石子迅速地向水平面射出。石子在湖面欢快地跳跃着,伴着清润的声音,湖面荡起一个个涟漪。几颗小石子出手后,她的心情也如同这些小石子般,渐渐雀跃了起来。
心满意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她预备回房休息了,想着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心情便分外舒畅。
她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却发现眼前赫然站立着一个人。
“啊!”心陡然一跳,一阵惊呼,她的脚步不由向后一退,眼看就要落入湖中……
一双有力地手臂及时地揽住了她的后腰,一个华丽地转身后,她已离开湖面,被环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清凉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心中一惊,待得立定定睛一看,眼前不是别人,竟是……公子!
他与她对面而立,近在咫尺。
“姑娘可好?”他温婉地声音响起,温润幽黑地眸子静柔地注视着她,如玉的面庞衬着月光越发的明熠生辉。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他,慌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了礼节性地距离。抚了抚腮边的发丝,她点了点头“……嗯,还好……”
公子优雅地一笑,“在下冒昧,让姑娘受惊了。”
她无端受惊吓,心中不免有些埋怨,“公子,这般不声不响地呆在人身后很吓人的。”
他仍旧是温雅沉静地笑容,“宁姑娘恕罪,在下的确早已到此,本该早些与姑娘打招呼,但见姑娘离湖甚近,便不敢妄自惊动。”
“结果却还是吓到了我。”她针锋相对地答道。
公子终于略带赧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抱歉,在下疏忽了!”
她一摊手轻松地笑了,“与公子玩笑呢!方才还多亏公子出手相救,否则我早已落入湖中狼狈不堪了。”能看到他的表情中的裂缝,她不禁心生快感。比起平日的清高模样,眼下笑意盈盈的他多了几分亲切感。“哦?”他扬了扬眉,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依宁姑娘之言,在下便是功过相抵了?”
她拢神垂眸,故作思索状地顿了顿,“恩……功略大于过吧!”
公子竟不由得低头婉然一笑,“舒儿姑娘已经睡下了么?”
“嗯……早就折腾累了。”
他略略颔首。“宁姑娘,今日的……人工呼吸,甚是神奇,你自何处学来?”
她不由得一愣,没料到他会问到这个。心中暗暗转了转答道,“哦,这个……是书上学到的。”
“哦……?”他却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瞬,“我却从未听说过?”
“这个……公子岂能将天下知识学尽,有你知道的,自然会有你不知的。”她有些着慌,不由得小声辩白道。
公子抬起头看了看她,又微笑着点点头,“是,自然是有的……”
她心虚地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