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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神像的眼泪〈三〉

夜深了…被层层迭迭的山峰所围绕的山谷,完全的垄罩在清冽寒冷的浓雾里,此刻,村庄里的村民们都已经进入了沉睡,只有偶而…从风中传来几声狗吠,以及婴孩微弱的哭啼声;而远方的深山里万籁沉寂,增添了黑夜寂静的可怕,就好像在这天地之间,蕴藏着神秘未知的力量…。

‘呵~啊~~’木木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哈欠,无奈地看着底下一群盘坐在蒲团上,正在念咒吟诵经文的众人,他垮着脸无精打采地说道:

‘他们怎么不累啊?这都念了一个晚上了,一群老头围着一块木头,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在念什么,声调也没高低起伏的~真是服了他们,就这些单调的〝嗯啊咿呀啦哩啦…〞也能念个几百年~~。’

不远处的角落里,小土灵偷偷地半转了身,剥了颗奶糖迅速地塞入嘴里含着,然后转头‘嗯嗯嗯~’对着刚发现他动作的木木摇摇头又耸耸肩,表示奶糖只剩这一颗了…,木木双手叉着腰,气愤的鼓着脸颊,瞪大眼睛不满地望着土豆…。

藏身在横梁上的希雅,好笑地看着这几个爱吃的精灵们,她接着木木的话,说道:

‘就是阿,我心里也纳闷着呢,他们世代相传念咒念得不亦乐乎,这些人当中又会有几个人知道,自己念了一辈子到底在念什么?!’

‘主子,你自己就是神灵啊,那你每次在看祭典时,知不知道人类吟唱诵经时都念了些什么?!’小水灵很好奇地询问着希雅。

希雅尴尬地摸摸鼻子,‘呃~这我还真没注意阿,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忙着看热闹,哪儿会坐在旁边听他们念什么咧…。’

‘……………。’

又等了许久,屋子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巫师和长老们纷纷站起来整理仪容,重复比对明日祭典时所需要的礼单和用品,过了一会儿一群人互道晚安后,便鱼贯而出离开了大厅;其中,有位像是大长老的老者走在众人的最后,对着门口的几个守卫再三叮咛着,要记得加强巡逻。

众人离开后,希雅探头往下观察,她看到大厅四周的墙面上方,嵌着一座座小小的烛台,烛台上摇曳着一盏盏朦胧闪烁的烛光;屋内的正中央则置放了一张大理石材质的桌台,桌台的上面正摆放着一尊约有一个人身高的木头神像。

这尊木头神像的全身上下,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色细藤和类似气根的根须,让人看起来格外的诡异恐怖,但是若仔细的观察,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来,哪些位置是人体的头部,哪些位置是人体的四肢…,由此看来这尊木头神像应该就是东丹没错。

希雅再转头看看屋内四周其它的摆设,忽然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伫立在木头神像后面的另一块大黑石…,希雅转头对着精灵们说道:

‘小水,你将浓雾引进屋内来掩护我的身影。’

‘木木,金子和小火在屋内四处巡视戒备,若是有人准备进到屋里来,想法子引开他们。’

‘小土豆,你随我来吧,帮我鉴定一下神像后面的那块大黑石…。’

众精灵迅速地各就各位,不一会浓雾就从屋子的角落,还有每扇窗户的细缝中不断的涌入,雾气一下子就填充了整个大厅的空间;整间屋子因为有了浓雾的散布,和墙壁上摇曳的微弱烛光,让屋内的人事物显得更加的忽隐忽现,飘渺无踪……,几只精灵在屋内飞来飞去四处查看,希雅和小土灵则飘落在黑石的旁边开始研究讨论。

‘主子,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我刚刚仔细地检查了黑石的结构成份,这块黑石并不属于地球上该有的物质,若我没猜错,这块黑石应该是在几百年或是千年前,掉落在地球上的天外飞石;你看看这边仪器上的讯号显示,它不断地发出强烈的磁波,还用极缓慢的速度在释放一种奇怪的气体。’小土灵一边观察一边沉思低吟:

‘也不知道这块黑石放在这个村庄到底有多久了?若是长期的暴.露在这种不明的天外飞石之下,村庄周遭的环境生态甚至这个区域的地壳表层,都极有可能会因为这块黑石而改变了所有物质的质量…。’

‘嗯,天外飞石…那不就是陨石啰??是不是掉落在地球上的每一块陨石,都来自宇宙中的不同地方,每块陨石都是独一无二的??’希雅突然对这个古老的部落感到非常好奇,心里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可以到这个部落的附近山脉好好探险一番,也许会有一番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她有点兴奋地说道:

‘呵呵~我也发现了,这陨石就是阻碍我们神识和感知的主要原因,刚刚那群人里,有个长老提及到一块他们祖先留下来的镇天石,是他们整个部落的镇族宝物,我想就是这块大黑石没错,啧~难怪这个部落从来没被各国的卫星侦测到正确的地标,原来就是受到陨石的干扰与误导。’

希雅抬头看了看黑石前面的木头人像,想想距离黎明还有段时间,等明天祭典时这块陨石又不知道会被搬到哪儿去,到时她的神识就无法追踪到陨石的方向了,东丹明天是主角随时可以找到,这个特殊材质的陨石跑了的话,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遇到,恩~机不可失啊!

希雅立马从空间镯里拿出几样工具开始采样,无奈这块陨石质地实在太硬了,忙了一阵子也不能从黑石上刮出什么灰尘或颗粒出来,她想了想又拿出以前自己炼制的凿子,叫小金灵过来帮忙注入金系灵力,看能不能敲点碎石回去研究…。

一人两只精灵正忙得不亦乐乎时,神像前方的不远处,却传来小水灵微弱颤抖的呼喊:‘主子…主子…’

希雅手边正忙,头也没抬,说道:‘怎么了?有人来了吗?你们几个去引开他们。’

‘不是的,主子…刚刚…刚刚那个神像,他睁开眼睛在看我…。’小水灵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觉得此时自己的身上要是有鸡皮疙瘩什么的,现在大概掉了满地…。

希雅手顿了一下,差点没把凿子往自己手上凿去,她将工具交给小金灵吩咐继续凿石,然后纵身跳上桌台绕到前面看着神像,轻声地呼唤:

“东丹?你是东丹吗?你能不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几个小精灵跟着希雅靠近了神像,屏息注视了一会神像都没有动静,木木挑着眉转头看看小水灵,‘雾这么浓,烛光这么昏暗,我看你刚才是老花眼了吧?!’

小水灵很气愤,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用手摸着神像上方一处覆盖着藤须的地方,‘是真的啦!!刚刚这里露出了黑黑的眼珠!!!’她怕大家不相信,又将藤须拨开指着里面…。

此时小水灵所指的神像位置,缓缓地从干瘪的树皮中睁开了两条缝,缝隙里出现了混浊的灰眼白,一会儿眼白的中间开始变色,逐渐聚焦成黑色的眼珠,希雅一看这分明就是属于人类的眼睛嘛,只是这眼睛如今却诡异地长在藤木的藤须里面。

藤须里的眼球缓慢地转动着方向,它望了小水灵一眼,又转动着看看左右其它的精灵,最后眼珠停在希雅的面前,将视线对焦在希雅的脸上。

‘呃~!’精灵们都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主子,他的眼珠好像跟着我们在动!’

看着对面应该是人脸的头部,希雅突然觉得有点郁闷,她温柔地轻声说道,“东丹?你是东丹吗?我知道你看得见我们,如果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你就眨眨眼睛,好吗?”

人脸眨了眨眼睛,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希雅右手一挥赶紧设了屏障,屏闭了屋内声音的传播,“东丹,你能说话吗?你是不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尼……门…终…淤……来…偶……等…久…尼…来…搔……我……”人脸费力地在眼睛的下方又张开了一道细缝,像是被逼出的嘎嘎声,从细缝中发出难以辨认的单气音。

希雅蹙眉,忍耐地听着气音听得好痛苦,她拉拉耳朵摇摇头,转头看木木,‘这样子不行,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木木,你是木灵,东丹现在的状况应该是觉醒木系异能时进化失败~你进入他的身体增加他的灵力,我再将意识潜入他的脑海中与你融合!’

木木〝咻〞地飞入了东丹的头部,‘你们几个帮我和木木护航,随时注意屋外的情形…!’希雅将右手覆盖在东丹头部的百会穴,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开始与东丹做精神上的沟通…。

‘东丹,我叫希雅,你还好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希雅释放出最大的善意…希望让东丹能有安全感不要怕她…。

‘我知道你是来帮助我的,虽然我看不见你身边的那几团光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和你四周的光影都有着极强大的能量。’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些日子只有希雅能与他沟通,感觉得出来,东丹的语气有点依赖…。

‘东丹,我想你并不明白自己为何变成了这样,你应该是在觉醒木系异能时,因为觉醒失败而使得身体产生了木质纤维化…照理说现在你身体的器官机能完全停摆,在人类的说法上是已经被判定死亡…,但是如今你却仍有意识,身体还能长出藤须,继续吸收着空气中的养分,所以我想…你这具人类的身体,应该是产生质量的转化,变成了以植物的型态在存活…。’

希雅有点不忍心告诉东丹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她认为,每个人都有权知道关于自己生命中的一切事情,尤其看着东丹如今变成的模样,她知道东丹现在一定充满着疑惑和痛苦,这时要她说点什么善意的谎言,她根本一句也说不出口~。

‘呵呵…呵呵呵…真是太好笑了,我原本是个人啊…现在却变成了植物,你能说我是一棵树吗?!不是!!我不是一棵树!你看过哪颗树有眼睛的吗?呵呵呵…但我也不再是人了,这多么可笑呵?!我现在连我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变成这副模样,我是该高兴~以后我可以像树木一样活千百年,还是要悲哀~纵使我活了千百年,我的灵魂却永远被禁锢在这个身躯中?!’

东丹绝望的话里透露着了无生气的语调,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结婚…?!生子…?!再也不可能!!东丹突然想起了赛娜,也许有一天赛娜会忘记了他,然后和别的男子结婚,过着原本属于他应该拥有的生活…。

而当赛娜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时……他这个叫东丹的植物人,却是被关在岩洞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望着岩壁,直到生命的尽头??

呵呵,现在他的生命有尽头吗?那么,或许他应该诅咒地球的末日快点来到,可以毁了地球上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这副身躯……???

‘呃…’希雅无语了,她真的不知道此时该对东丹说什么,‘东丹,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呵~我姆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走了,我的阿爹在我小时候,有一次入山打猎就再也没回来,从小我就是个孤儿,这个世界上除了赛娜之外,我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牵挂……。’东丹万念俱灰…。

‘你说你叫希雅?希雅,我求求你,结束我的生命吧!我热爱生命我也很想活着,从小我就想,我要与我最爱的人厮守一生,和她一起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我一定会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要和她一起看着我们的子孙长大,然后陪她一起变老…,但是啊~现在,生命对我而言,却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为什么?从小做错了事,只要愿意忏悔认错,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如今他却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东丹很想哭,很想痛快地哭~但是此时的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泪水可以流出…。

‘昨天我看见赛娜了,她一直念念不忘你,还…一直说要杀了你!’希雅都觉得自己不知道在说什么…。

‘呵呵,是阿,我那天费尽力气说话,原本以为赛娜没听见呢!结果过没多久她却拿了把刀子,跑来朝我身上乱砍,我是跟她说烧了我啊,砍我做什么,就算把我砍成几大块我还是有意识,搞不好每一块都有我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你的意识可以分开在身体的每个地方?那不就…好像是果树接枝技术一样,就算是切断了枝干,只要能吸收养分就可以存活?!’希雅感到惊悚了,这简直是活得无穷无尽,活到天荒地老啊;自己虽然也是活了几千年,毕竟没有像他这样,有着人类的思想却禁锢在植物的身躯中。

‘这要感谢那个蠢蛋了,几天前那个蠢蛋跑来折断我一枝根须,我才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枝根须里残留了我的一点意识,可惜那个蠢蛋把根须密封起来又抽了真空,根须接收不到养份就干枯了。’

恩?!那个蠢蛋的行为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好像自己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希雅大汗,心里确定东丹指的蠢蛋应是席斌没错…。

‘呃…嘿嘿~你说的那个人…似乎是我的同伴,我为他的行为感到很抱歉,对了,不知道你是否晓得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昨天长老他们派人搬运我到这儿时,我听到有人说好像要把那个蠢蛋关到这屋子的地下室中,等一下你去把我后面那块大黑石搬开,就可以看见地下室的入口了。’

啧~在大黑石下方?!难怪通讯器失去了功能,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人…。

‘希雅!我请求你了,我已经无法伫立在神台上,看着所有的村民虔诚地跪拜我,看着我的爱人在我的面前结婚生子,看着她儿孙满堂,看着她生病老去,看着她死亡…,这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将是一辈子的折磨,现在,死亡对我而言就是唯一的解脱…。’东丹带着绝望又仅存的一点希望,祈求着希雅:

‘希雅!烧了我吧,当你的火把点燃时,那就是我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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