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王朝,锦都城。
曾经是锦都城三大家族之一的陆家,由于数十年来再未诞生过强者,开始渐渐败落,昔日之荣光已成过眼云烟。
初冬的早晨,天才蒙蒙亮,毗邻陆家府的那一片山林里,已经出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男孩,黑色短发看上去干爽利落,穿着一身粗布衣,露出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
当很多人还沉浸在冬日的梦乡中时,小男孩已经早早开始了修炼。他站在树林里,沉腰收腹,两只手掌接连劈出,如同鞭子抽在空气中,响起一声声爆鸣。小男孩虽然体形精瘦,但招式却刚劲勇猛,大开大阖,好似壮汉挥着两把斧头,连削带砍,左切右割。凌厉的掌风卷起落叶,在身边回旋。
这套“烈日劈山掌”虽然只是低阶武技,但以小男孩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只能学到这一套功法,所以百般练习,炉火纯青。
粗重的喘息声惊醒了林间的鸟儿,呼出的白雾蒸腾到空中,与冰冷的霜气融为一体。当渗出的汗水湿透了衣服时,小男孩干脆将上衣脱掉,赤膊演武,寒意不侵。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万道霞光一涌而出,雾气被驱散,将整座山林照得通亮。
踏踏……踏踏……小男孩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往山坡方向望去时,一个俏丽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名漂亮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的霓裳,身姿纤弱,娥眉凤眼,小小年纪就显得姿色妖娆。
小姑娘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盛满了水果,走下山坡时,她显然也发现了小男孩,挥手道:“子奇,是你吗?我摘了一篮子脆棠果,好重哦,能过来帮帮忙吗?”
小女孩步履沉重,一副吃力的样子,脸上泛起一阵潮红色,显得可爱而诱人。
然而陆子奇看见对方,却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这位女孩名陆心兰,是现任族长的女儿,生性有点高傲,平日里从未跟他讲过半句话。心兰小姐可谓是陆家的千金宠儿,很多人都想着和她套近乎。陆子奇虽然也有点倾慕于对方的姿色,可毕竟高攀不起,两人就像一个天一个地,从未有过交集。
可是现在,这位千金小姐却主动向自己求助。
举手之劳,断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陆子奇收起招式,长长吁出一口气,然后大步向对方走去。走到一半,突然醒悟,自己还敞着胸膛呢。他尴尬地停下脚步,正想回去把衣服穿上,可心兰小姐已经迎了上来。
“本来想上山采点药草,发现脆棠果都熟了,摘了满满一篮子,我是不是有点贪心啊?”心兰的语气轻柔而调皮,说话时一双美眸眼波流转,摄人心魄。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在意面前的男孩正裸着身子。
陆子奇却十分不好意思,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他连忙接过水果篮,就想大步走开。
“哎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心兰突然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陆子奇眼疾手快,把篮子往地上一放,顺势就将小女孩接住。
心兰似乎还没找回重心,整个人都压在对方身上。陆子奇本来只是想轻轻扶住她,现在却必须用力将她抱稳。此情此景,一名****的男孩搂着一个羞答答的女孩,两人现在的姿势,简直暧昧到了极点。
“陆子奇……你干什么……非礼啊!”心兰突然脸色大变,发出一声叫喊,响彻整个山头。
转折来得如此之快,陆子奇甚至还没回过神来,森林里突然窜出十多条身影,将他拉扯到一边。
“好你个陆子奇,居然干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跳出来,指着他一阵唾骂,群人纷纷附和。那位带头的少年长得英俊帅气,一袭白袍更将他衬得气度不凡,正是这几年风头正劲的陆少白。
“我……我没……”陆子奇还想解释,但陆少白已经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其余的人不由分说便凑了上来,围着小男孩一阵拳打脚踢。
只有被称为“小胖子”的陆宝柱傻傻地站在一旁,仍然处于震惊与困惑之中。昨天,陆心兰向一群子弟打了招呼,称第二天要到后山教大家一套新的功法,希望所有人准时赶到。宝柱跟着大家来到山上时,刚好听到心兰小姐的呐喊声,一群人便冲了上来。
以宝柱简单的脑袋,他一时无法理出头绪来。在家族中,陆子奇的朋友不多,而宝柱就是其中之一。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朋友,绝对不是那种轻薄之人。可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又是如此的暧昧和真实。
“别打了,别打了……”尽管宝柱不知道真相如何,但他必须阻止眼前这场群殴,“把他交给族长,让族长来处理,你们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但没有人听他的话,围殴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小胖子哪怕把自己变成一根针,也不可能插进去。要知道,陆心兰可是大家心目中的女神,被这臭小子这样玷污,自然引得群情汹涌。
陆子奇蹲在地上,承受着雨点般的攻击,尽管他极力护住头部,但无情的践踏却落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能感受到鲜血从破损的伤口汩汩流出,能感受到好几条肋骨被折断,能感受到头脑在轰鸣中渐渐昏沉……但他自始至终都无法反抗半分,就好像瀑布激流下的一颗石子,只能任由着被冲击,被蹂躏。
他不想哭,泪水却夺眶而出,只是没有人会看到,甚至没有人愿意听他半句解释。
啊!!!求生的欲望在心底燃烧起来,陆子奇一声怒吼,突然暴起,随即一掌拍出……
轰!混乱之中,某个人胸膛中了一掌,从人群中倒飞而出。那人飘在空中时,如断线的风筝,口中接连喷出鲜血。
咚!直到那人重重地摔落在地,众人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惊恐地叫喊道:“杀、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了?”陆子奇鼻青脸肿,浑身血污,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身上的痛楚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有震惊、悲伤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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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夫将在这里,严惩这个家族败类!”
陆家府的后山山脚,有一片空地。此时此刻,几乎整个家族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一百多人围成一个大圈。而圆圈之中,只有两个人:一名衣衫破碎,浑身伤痕的小男孩;一名手捧家典,年约半百的中年人。
那名小男孩跪在地上,双手被绑于身后,头无力地低垂着,似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旁边那位中年人,穿着华丽的服饰,修剪整齐的胡子里冒出几缕白丝,灰色眼瞳严厉无情,正是陆家现任家主、一族之长——陆长风。
在人群之后,有一个山洞,黑漆漆的洞口狭长而幽深,就像魔神张开的嘴巴,从里面吹出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山洞深不可测,直通地底世界。在灵武大陆,有许多的裂缝可以通往地底深渊。那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暗无天日,游荡着各种各样的妖兽和魔物。
这个山洞名“试炼之洞”,早年时,陆家所有晋升为灵武师的子弟,都要进去接受一番试炼。但近十年来,陆家再未诞生出一名灵武师,这个山洞自然失去了它的作用。
但是今天,试炼之洞却迎来了一名新人,但不是试练者,而是——受罚者。
陆长风手指小男孩,环顾众人,高声宣判道:“此人亵渎自己的姐妹,重伤自己的兄弟,按照家法,可以抽他百鞭、可以逐出家门、可以扔进地底深渊,生死由天……”
陆长风打开家典,话还没说完,周围已是群情汹涌——
“逐出家门,他不配留在陆家!”一些人高声呐喊。
“扔进地底深渊,让妖兽将这败类吃了算了!”一些人咬牙切齿。
然而也有一些人,并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他们压低声音,发出一声声叹息。
“可惜了!十五岁就达到炼体七层的天才,却要这样废了!”
“是啊,纵观整个陆家,一代不如一代,子奇成为灵武师指日可待,结果……”
“我看这孩子一向老实本份,怎么就做出这等自毁前途之事呢?”
…………
人群之中,响起各种议论,但没有人会站出来表示同情。
“陆长风,你想把我儿子怎样?”突然,人群之外响起一声喊叫,这个声音明显是一个女人,但语气却无比刚烈。
一名少妇极力挤开人群,走进包围圈之中。
这位少妇一身素装打扮,虽然不再年轻,但风韵犹存,只是她的眼神哀怨凄楚,让人生怜。特别是,当她看到儿子的惨状时,几近癫狂,想要冲过去解救儿子,却被两名壮士强行拖住……
“素荷,不能怪老夫无情!”陆长风看见来人,面不改色,冷喝道:“你亲口问问你的好儿子,看他干了什么好事!”
那名小男孩似乎听见母亲的声音,微微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半开半合,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没、有……”。但这几个字仿佛耗干了他的生命,只讲到一半,又昏了过去。
素荷看得心酸,她一路上已经听到了各种流言,但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儿子。素荷直视陆家家主,驳斥道:“非礼是吧?把你女儿叫来,我倒要问问她!”
“心兰躲在房里哭个不停,你还要质问什么!”陆长风怒了,咆哮道,“那么多子弟亲眼看见,难道是假的吗!秋原长老的儿子被打成重伤,难道也是假的吗!”
“无论如何,请你饶子奇一命!”素荷语气缓和下来,突然跪下,向族长苦苦哀求。即使卑躬屈膝,她也不能让儿子进入地底深渊,那可是十死无生的下场啊!
“饶他一命?”陆长风残忍地笑了两下,突然一手抓住小男孩的胳膊,将他提起,向试炼之洞走去,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只要他能活着爬出来,我就饶他一命!”陆长风随手一甩,就像扔垃圾一般,将小男孩扔进了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