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域退去,拾起刚才弹在外面石柱上的棋子,如果刚才不是自己故意发出这点声响惊扰刘彻,再容他多说几句,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下属知道他那深藏不漏的帝王隐晦心事,而自己的下场,除了死掉让他心安,还能是什么?从刘彻一开口说‘我’字,舞域就做好了准备,只等合适时机打破氛围,既不显得突兀又不能让他怀疑,但是什么让刘彻强硬了十多年的帝王心有了动荡,舞域轻吸一口气,除了白蒙,不作他想。
刘彻看着悠长空旷的宫殿,又陷入了沉思:如果宫中有了个玉儿,一定会多出许多乐趣,从她第一次进宫到今天已经四个多月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平阳公主府,原本是她不慎跌入湖中,自己心急下水救她,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她救了自己,现在想想,也许她是故意落水躲避自己,那天她还主动吻自己,却一听说做朕的女人,竟连夜逃跑,如果不是霍去病机敏,说不定她真已经逃掉了。
进宫后,她表现出了太多令人意外的一面,许许多多奇怪的思维在她脑中酝酿,给各宫嫔妃送去精巧别致的衣物首饰,让她们吸引自己的眼光,无暇注意她,以为这些事自己不知道吗?只是没想到,她竟是个万事能,什么都会,对国家财政样样精通的桑弘羊佩服她不说,连宫中女子的心思她也揣摩的透彻,变着法子让卫子夫放她出宫。为了不让自己亲近,可真是激烈反抗啊,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有牵过她软弱无骨的小手,情况还在持续变糟,如今,她更是连个开心的笑容都吝啬的给出来了。
听到她今天讲的话,自己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如公孙敖所说,这样的聪慧女子在宫中,实是朕万幸。但是,她口口声声一生一世只爱只娶一个,不离不弃,难道这会不是她心中所想?朕身为帝王,怎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如果早一点遇到她,或许她在卫子夫之前出现,那么他可以保证,她会是他的皇后,专宠她一人。
但是现在,他娇妻美妾满怀,儿女成群满地,何谈专情?但很庆幸,遇到了她,且她现在宫中,自己身边。
就算自己强行娶她,迫使她就范,那以后呢?或许,换一种方法,她能重展笑颜,接纳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打定主意,刘彻开始新的举措。
虽然刘彻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反思了一回自己,还准备为她做出些改变,但白蒙似乎不会欣然接受,因为此刻她正在房间里趴在床上捂着被子哭得难过。
“别碰我,不然我让你····”白蒙甩开拍她肩膀的手,一脸凶相的用白嫩纤细的食指指着来人,但话到中途就戛然而止!她看到了舞域,没带银色面具,实实在在,眼中全是她的舞域!
舞域接过话头坐在床沿靠近她“让我怎么样?”
白蒙一把扑进他怀中,脸紧贴他胸前衣襟,抿着嘴唇不说话,她以为,那天她说了那些大胆的话,舞域再也不会来看自己了!
舞域凑近她耳朵低笑“不会又想在我衣服里面弹些香料吧?”
白蒙从他怀中挣扎出小脑袋“你知道?”
舞域擦擦她脸上未干的泪花“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在屋檐上坐上一整夜?”
白蒙低下头咬着粉嫩的红唇,半晌才想起什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我?”
舞域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自从第三天晚上给我治伤,脸色就一直不好,虽然你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舞域黑亮的眼珠如磁石吸引的白蒙移不开眼睛,“你相信我吗?”看着他如深海漩涡般迷人的眼珠,白蒙情不自禁点点头。
“那现在什么都不要问,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全部告诉你。”
白蒙又是点头,舞域看着她轻笑出声。
白蒙反应过来“你是在蛊惑我?”
舞域狡辩“没有,我只是笑了一下。”
“可是我想知道····”白蒙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殿外传来声响“皇上,小姐已经睡下了。”
舞域在她耳边轻道“我知道你可以保护自己,不想让我受伤,但这是事情也我的选择,记得按时吃药,不可中断,我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再转身看她一眼。
“无妨,朕自己进去看看,你们退下吧。”
“喏。”
刘彻进来的同时,白蒙刚躺回床上,帐子也未拉下。右手慢慢伸进枕下摸出沾了麻药的一颗银针紧紧攥住,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刘彻敢碰自己,就让他尝尝强烈麻醉剂的厉害!
刘彻在床边站定,眼神柔软拂过安睡中的白蒙,才在床沿边上坐下,正是舞域刚才停留的地方。“玉儿,你要怎样才能明白朕的心意呢?天下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像你这样大胆,当着朕的面胁迫朕做一个善待奴才的好君王,换做任何一个人,你可知道朕有多少种方法让她死?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还在乎他们的想法?纵使朕把他们都杀了又如何?”轻叹一声,又继续道“朕喜欢你,包容你的一切,朕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朕的女人。朕知道你的心思,想找个真心真意对你的男子,但你冰雪聪明,难道不明白,天下王土,都是朕的,朕看上的女人,还有哪个男人敢多看一眼?不过,朕不会强迫你,以后会多抽出时间了解你,陪着你,让你看到朕的真心。”
刘彻说完这番话,良久注视着白蒙,最后抚了抚她软发,才起身离去。
听的门吱呀一声重新关合,白蒙呼出一口气,把银针重新放回。
真的是这样!以刘彻的自负心态,在他心里,人的命真的比蝼蚁还不如!连奴才的命都不在乎,会在意他们心中所想才怪!他今天,真的只是看着自己的面子上才放了翠雨和东出,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自己也许真的是死了千百次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但正是因为他的喜欢,自己才会被困在这里,而且听他刚才的口气,似乎以后会经常来这里?那真的好好想想对策了,多见他两次怕是性命就不保了。
这边白蒙想着如何回避刘彻,那边,刘彻早就命人赐了一条白绫送给尹婕妤。
“小姐。”迷迷糊糊,白蒙觉得有人在叫她。
“什么事?”
“李姬娘娘处的翠雨求见您。”
白蒙翻身坐起,“让她进来吧。”
“奴婢给小姐磕头。”
白蒙笑嘻嘻打趣她“不在家做新嫁娘,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虽只过了一个晚上,她却看着与昨日大不相同,肯定是爱情滋养了呗。
翠雨脸上扬起腼腆幸福的笑“奴婢想来伺候小姐,报答小姐救命之恩。”
白蒙扶起她“不用,你过得好就是报答我了。”
翠雨摇头,执拗道“我娘讲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昨晚我与东哥商量过了,他也赞同我来伺候小姐,不让别人伤害您。”
白蒙听她这话有玄机,遣退了宫侍,认真看着她“翠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
翠雨摇头,面上坚决“求小姐让翠雨留下来!”
白蒙看着她,她不否认,肯定知道什么事情却不愿意讲出来,“不行!我这里不缺奴才,你的命是我救的,就听我的话,我不要你报恩,你已经找到了心上人,就应该紧紧抓住!你可知道在这个年代身为女子本就没有权利主动争取自己的幸福,好不容易得到了,更要好好珍惜!”
不管白蒙怎么说,翠雨始终倔强的磕头要留下来“求小姐了,翠雨不会跟您添麻烦的,如果小姐不让翠雨报答,翠雨和东哥一辈子不会心安!”
白蒙阻止她,怒叫道“别再磕了,伤口又该流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你在这里?就因为我自己都讨厌这里!在这里说个话都要小心谨慎,走一步想两步退路!连我都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你明明可以离开,为什么还要回来?”
看到白蒙发怒,翠雨却笑了“就是因为您讨厌这里,所以我才来伺候您!您是我的主子,只要您开心,就是在宫中伺候您一辈子翠雨也愿意。”
白蒙仍是拒绝“你等等,我可不是你主子,我没有收奴才的习惯!”
“奴婢在宫中已有4年了,很清楚皇上的习惯,小姐身边没有可靠人,这是宫中都知道的事情,哪怕让翠雨照顾您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小姐赶奴婢走,奴婢也心甘情愿,求小姐成全。”
白蒙注视着她“你知道我心中所想,要帮我?你不怕皇上?”
“奴婢心中没有皇上,只有主子。”
“那好,一个月以后,我送你出宫!”
“谢谢小姐。”
白蒙摇头“应该是我谢你。”
“小姐可知道皇上已经赐了尹婕妤白绫自尽?”
白蒙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情?尹婕妤犯了什么大错,为什么杀她?”
翠雨道“听说害小姐掉入冰湖中的凶手就是尹婕妤,她宫中的奴才也已经招供了,皇上震怒,所以赐了白绫。如果小姐要救她,必须赶在午时之前,因为皇上午后要听禅师讲经,不见任何人。”
白蒙思了半刻,对翠雨道“我不见他,你替我送封信给皇后娘娘,她会救人的。”
白蒙提笔只写了几个字,便把信签递给翠雨。
翠雨不认得字,疑惑看着她“就这样能行吗?”
白蒙看着她“事情虽因我而起,杀人报仇却并不是我所愿,皇后娘娘目广心宽,一定会救人的。”
果然,午后传来消息,皇上念在尹婕妤育有弱女,改为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