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嗤笑,眼睛弯弯,扬着下巴“还是这般蠢!”
霍去病听他口气狂妄,正要提剑教训一番,却见白蒙走前两步仔细看那人,猛的,激动叫道“是你!”原本就觉得眼熟!在沙漠里大晚上蒙着脸,还喜欢扬着下巴讽刺她,不就是刚穿越过来那天晚上见到的黑衣人嘛!
那人一笑“还记得我,蠢则蠢,记性还不算太坏。”
霍去病听他两句话句句都是讥讽白蒙,面色阴鸷,握着长剑欲出手。
那人看他一眼“想打架吗?正好,我还没杀过瘾!”耸耸肩,笑对白蒙道“让开,我要杀人!”那悠闲的表情,轻松的说话语气,似乎根本没把杀人这事放在眼里。
霍去病手一挥,宝剑出鞘。
这人的剑法,就算她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是个顶真真的高手,就算霍去病最后能打赢,还不是要两败俱伤?白蒙紧紧抓住霍去病肩膀“他以前救过我的命!我还没报恩你就要打人?还有,你逞什么强啊,不知道自己还受着伤?你是不是要让我内疚死?”
那人哈哈一笑,挑眉讥讽她“倒是你识趣,知道心疼情郎。一年不见,脑袋开化了些。”
白蒙听着他讽刺,接口道“你别一口一个情郎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知道你功夫好,但眼力却不行!”
那人听她反过来嘲弄自己,脸上也不着恼,仍是眯着眼睛笑“不是情郎刚才搂搂抱抱那么紧?那只能说明你不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子。”
古代女子最重贞洁名声,这人这么说,就是故意惹恼她!
但白蒙是现代人,为了保命,肢体接触不丢人,况且自己行的正坐的端,也不怕他说!
那人见白蒙笑嘻嘻的不答腔,顿觉无趣,调转马头就要离开,口中高歌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漠。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夜中。”
大意:天黑了,天黑了,为什么不能回家?倘若不是为了君主,哪会还在沙漠中!
天黑了,天黑了,为什么不能回家?倘若不是为了君主,哪会还在黑夜中!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只是今时今夜这人将在露水中改成了沙漠,泥浆换成黑夜,倒也是符合场景。
等等,自己要去匈奴王帐找舞域,而这人唱的歌意明显是在抱怨身在沙漠中劳碌着不能回家,既然都在沙漠,自己何不与他结伴同行?他功夫那么好,除开嘴巴贱,对她还没恶意,两人还是旧相识,这不正好!
“等一下!”白蒙奔上前两步。
那人停下坐骑,笑着回头“怎么啦?没被骂过瘾?”
白蒙更走上几步,离他很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那人惊愕,随即坏笑“情郎不要?要跟我?莫不是看上我刚才英姿?”
白蒙翻白眼,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
那人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白蒙,最后撇嘴嫌弃道“想让我带你走,你有什么本钱?武功?医术?还是姿色?你什么都没有,我凭什么带上你这个累赘?我已经给过你一匹坐骑了,你这次休想骗走我的小白龙!”说完话便拍马离去。
白蒙不忿,什么小白龙?我还哪吒三太子呢!转头看霍去病一眼“我还有别的事情,咱们就此别过。”
霍去病拉紧不放她“你要是不想回长安,我送你去别处,等大军顺利返回,我就带着久儿来找你!”
白蒙已经隐隐知觉了他对自己的心思,直接摇头拒绝“不是,我要找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霍去病不管,吹了声口哨,黄骠马飞驰奔来,抱了她就要放上马背,硬声道“不管你说什么?今日你必须和我回去!”
白蒙大急,拼命挣扎叫道“你放手!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但你不能强迫束缚我,这么做,和长安的那人有什么区别!”
霍去病惊住,她说这话,还是不把他当亲近的人吗?他本以为,她今夜外出只是耍性子,或者是不想连累他被皇上猜忌,没想到······竟是他自作多情······
白蒙趁他愣神的功夫,挣脱束缚,远远跑开几步。
霍去病定眼看她,下定决心,就算她不喜欢自己,哪怕她以后都不原谅他,也不能把她独自留在这里犯险,沉声道“今天就算绑,我也要把你带回去!”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白蒙转身,竟是那人又折了回来,此刻正抱着一驾古琴悠闲坐在树上。
“你偷听我们讲话?”
那人眯着眼睛笑“是你们不知道走远点打扰了我的兴致。不过,我对听别人吵架有浓烈的爱好,你们可以继续。”然后怂恿白蒙“丫头,别怕他,你就和他打,打不过我帮你!你们两个比着,我还是看你比较顺眼。”
这人,真是个怪胎!
霍去病刚要发作,白蒙拉拉他,示意不要和他争。
想起刚才他说的话,白蒙歪着脖子仰头看他“你刚才说只要我有本钱就可以带着我一块上路?”
那人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眼中不屑睥睨“你有本钱吗?”
白蒙看着他手中素琴“我会唱歌。”
那人哈哈大笑两声,扬着下巴鄙视她“是个人都会唱歌!”
白蒙平静望着他“但我唱的歌你肯定没听过,我可以每天给你唱一首,什么时候你说听过了我就自动离开,这样行吗?”
听这话,那人明显提了兴趣,眼中透着笑,得意道“大汉朝的版图中,各郡县民俗小调音区我都熟知,就算是大宛,高丽,南越这些西域属国,我也略有所闻,你真要唱?”
白蒙心道:就算你把美洲非洲走过遍,我唱的歌你也没听过!学着他的样子高傲扬起下巴“当然!”
那人一拍掌,抱着素琴跳下树“你的彩头是什么?”
这下白蒙犯难了,她来的时候轻装简行啥都没带,身上只有几件破衣服银子,什么值钱稀奇物件都没有,拿什么做彩头?瞄到霍去病手中宝剑,眼睛一亮,先抢到手,才和霍去病交涉“这个借用一下啊,放心,一会就还你,我肯定会赢!”见他不说话没当意见,把剑抛给那人“这把剑行吗?”
霍去病倒是希望她输彻底断了跟着这怪人结伴走的念头,赔了宝剑不要紧,再寻一把就是,失去她,这辈子都要遗憾!
宝剑“噌”的一下被拔开,剑长九寸,厚薄适度,月光下,蕴着一层清冽的寒光,那人顿时眼冒奇光,啧啧叹道“今天赚到了,竟是三大名剑的晁雀!”
白蒙不懂啥是三大名剑,但霍去病身份尊贵,身上佩戴的宝剑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只是没想到还是三大名剑?
不是听说学武之人最忌不得的就是兵器离身?他竟愿意让自己拿来赌不怕输掉?白蒙偷眼瞧他,却是神色坦然不急不躁,心中一阵感动,看着那人问“那你是答应了?”
那人收了剑,满意笑“自然答应!”
白蒙也看着他笑,心却道:你刚才怎么拿过去,我一会就让你怎么送回来!
“把你的琴借给我。”
那人把琴抛给她,见她志得意满的样子,补充道“唱之前你要保证,所唱之曲绝不是你信口胡诌!”
白蒙爽快答应“这个自然!”盘膝而坐调准音色,琴音从指间轻缓而出,清一下嗓子,张口而歌:
“我的小时候
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
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天黑黑
离开小时候
有了自己的生活
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
任性和冲动
无法控制的时候
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天黑黑
我爱上
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
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走在
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
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
好孤独
天黑的时候
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起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天黑黑”
······
······
琴音渐止,白蒙站起身子,拍拍衣上的沙粒,眼中也是一片湿气,看着那人轻轻一笑”怎么样?知道是哪个地方民俗吗?”
那人仍沉浸在曲子中,无法抽拔。
白蒙也不叫他,让他慢慢回神。
又过了一炷香,那人才道“走吧,要去哪里我奉陪。”把剑抛还给霍去病。
霍去病不接,知道再也阻止不了白蒙,冷冷道“拿着这把剑,好好保护她!”
那人对白蒙调皮一笑“你情郎倒是对你好,你还不承认,这么名贵的剑都送人?”
白蒙无语,“说过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竟自把剑递还给霍去病,“谢谢你,咱们后会有期。”
霍去病把千里马牵给她,“这个你用的上。”
那人嘴角噙着笑,戏谑道“你情郎是怕咱两共乘一骑,我趁机占你便宜,哈哈,我才不稀罕!没坐骑你就一路跑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