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神大震,握紧的手掌被玉簪扎出了血,颤着声音问“可看清来人面目?”
虽然蒙着面,但那背影分明就是舞域!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沉思一刻,低下头道“光线太暗,臣未看清,不过他逃出宫时左肩已被臣打伤!”
“鲁沁!”
“卑职在!”
“封锁长安城,一定要把这个凶徒找出来!”
细簪扎出的血一滴一滴洒落在未央宫光滑的大理石上,刘彻却丝毫不觉,殷红的血绽成一朵朵妖艳瑰丽的花,看着让人心痛沉迷。
霍去病僵着步伐走出殿外,他心中一直问自己,为什么要死追着舞域不放?明明最后一刻他是能抓到他的,为什么又迟疑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想知道她的下落?还是因为强烈的妒忌心?
他极讨厌自己现在的心境,他打仗向来是最刚硬理智果断的,何时这么反复无常过?
舞域,那个毁面男子,只要想到白蒙喜欢的人是他,霍去病就抑不住的狂躁!
······
自舞域离开,四周便静了下来,白蒙站在井底来回踱步,一会想舞域是不是受伤被抓了?一会又想他功夫这么好肯定不会有事!
冷夏也不在这里,连个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白蒙绞着衣袖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眼见天大亮,心里越来越烦躁。
正想着要不要爬上去看看情况,有布巾从井口掉下来,白蒙急忙打开,上有四字:无碍,放心。
白蒙抬头看着上端,隐约站了一人,轻叫“冷夏。”
“是我。”冷冰冰的声音,是鲁沁。
怪不得不说话,竟是他,应该是舞域嘱咐他来报平安的,白蒙轻卸了口气,总算是可以放心了。想起以前他讨厌自己的样子,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还是道“谢谢你。”
上面没有答声,应该是离开了。
白蒙刚坐下身子准备小睡一会补补精神,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正疑惑谁会来这,猛想到鲁沁是在宫中办差,完全可以正大光明自由进出这里。
上前又传来鲁沁声音“是皇上,你小心。”便飞身离去。
白蒙心一诧,刘彻来这里干什么?听着上面脚踩枯叶枝丫疵疵作响的漫步声,白蒙心都缩成了一团,如果这次被他逮到,就只有五马分尸了!神呐,您千万保佑他别往这边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有了,却也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他不会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准备长时间休息吧?白蒙心里急得不行,嘴上却大气不敢出一声,就盼着他赶紧离开!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明明就是八辈子不可能的事啊!
“哎!”上面传来悠长的叹气声。
白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浑身上下的血都倒流了!
刘彻竟然坐到了枯井边上,再往里挪半尺,他就可能跌下来两人碰个正着!是不是老天爷非要绝她的生路,把她往死路上逼?
(小猪说句公道话,刘皇帝之所以选这坐,只是因为这边有道花圃沿坐着方便,花圃沿长三米左右,汉服讲究广袖宽袍,故刘彻身衣宽约半米,坐井边的几率约为百分之十七,还是满高的哈。再说白蒙,之所以神经高度紧绷,就是做贼心虚心理素质不过硬!)
白蒙把拳头塞进嘴里捂紧,以防发出半点声响被他听晓。
一动不动过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白蒙满心悲催: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刘彻没有睡着,他只是回忆起和白蒙在冷宫的时候,她为了不让那刺客杀自己,故意出言辱骂激怒他,最后还求那刺客不要杀他,这也是她对自己唯一的好了。
在冷宫呆了半天出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抬头看着长门宫,想起陈阿娇,那个傲慢的表姐。
如果当初不是你一味不知进退,仗着你母亲帮朕登基出言不逊,朕也不会狠心把你打入冷宫!
“你心里怨恨,恨朕把你逼到这种地步,你美丽你骄傲,但你怨不得朕,你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白蒙听到这话如被雷击,难道刘彻知道她藏在这里,现在故意来嘲弄羞辱她?但他为什么不早点派人来抓自己?
哦,自己使了招金蝉脱壳,他就来个将计就计,他是要自己先搬石头砸脚,尝过了苦头再收拾!果然是帝王心深不可测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白蒙正准备开口大骂,却听他又叫道“阿娇,你的诅咒灵验了,朕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你赢了!”
白蒙刚张开的嘴哑然了,身上就像大冷天被泼了喷凉水,从头冰到脚!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这话是对陈阿娇说的,心里暗叫要命,差点就暴露了!
不过陈阿娇都死了那么长时间了,听刘彻的口气,对她还是满心怨怼,看来这两人的心结是不轻啊。
白蒙摇摇头,无声呼出一口深气。
“玉儿,你在哪里?你可知朕心里多牵念你吗?为什么总感觉你就在朕很近的地方,又可能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呢?你要朕做个孤家寡人背上千古骂名,朕现在就答应,朕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陪在身边。朕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强要你,没有每日都把你拘在朕身边,也许这样,你就不会消失了。”
听他这悲伤的语气,如果对象不是自己,那她真会以为这个叫玉儿的女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帝王的爱太沉重,太压迫,她负担不起,也承受不起。
“朕上一次祈求天神,祈求上仙希望你回来,霍去病找到了你。以后的日子,朕会继续虔诚祷告,直到你回来那天。”
白蒙猛然惊住,想起史书中一笔一字清清楚楚记载汉武帝热衷求神访仙,刘彻现在这话?难道一切缘由竟是因自己而起?
白蒙满心惶恐,她没这么大的影响力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会发疯的!
还有五天,最后五天,一切便与她再无关联!
这五天,舞域没有出现,冷夏也没有回来,与霍去病的约定时间晚了一天,希望他还在。
换好事先准备好的侍卫服,又用泥巴抹匀了脸,贴了片山羊须,顺着绳子蹑手蹑脚爬上去。
老天保佑,千万要一帆风顺,别再出什么状况啊,她这条小命再也禁不住任何打击了!
轻轻拨开条门缝,伸出脑袋左右探瞧,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子就被大力扳回。
“是我。”
白蒙眉眼大喜,这家伙,果然靠谱!
霍去病一张俊脸堪比万年寒冰,没半点表情。
白蒙觉出他不对劲,看着他问“你不愿帮我?”
透过清朗的月光,霍去病站在门后沉默不语。
一边是待他如兄如父的君王,一边只是相交尚浅的朋友,要她判断帮谁也很容易,白蒙看他一眼,装作不在意拍拍他肩膀,面上笑道“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你以后多保重。”霍去病抓住她不放,“你这一走,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
白蒙想起史书记载他三年后的劫难,转过头,一双大眼亮晶晶看着他“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回来。”
只要他有需要,她就会回来!他多想说最大的需要就是她不要走,永远呆在他身边!
但是不可能,她有喜欢的男子,她亲手把所买的玉簪送给了舞域!未央殿皇上哀伤凄楚的表情,攥紧的翔云黑玉簪剜出的血都历历在目,悲号声犹言在耳,“这是朕陪她逛街时候买的,你不知道她买到这个簪子时多高兴,她气朕说簪子是脏东西不愿送朕,朕就想着哪天哄着她为朕束发戴上,可现在她人呢?她一定是被人绑架了才留下这个簪子告诉朕去救她的!去病,你找到她两回,这一次,朕也求你帮朕找回来!”
皇上手心的血一直在滴,听到这话,他的心也开始流血,那是她心甘情愿为心爱的男子戴上的!
他妒忌,他疯狂的妒忌,恨不得立马就追出去杀了舞域!既然他们得不到,他也休想拥有!可是呢,舞域死了,她还会活吗?他现在宁愿不知道真相,像皇上一样只以为她是被绑架,这样他就不用被嫉妒吞噬了心,挣扎的遍体鳞伤。
白蒙见他发愣,欲抽开手“你放开我,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霍去病握的更紧“我带你走。”
白蒙一呆“你愿意帮我了?”
霍去病不言,只牵着她向前行,通过最近的宫道进入飞阁。
一队侍卫巡逻朝着他们行过来,白蒙拉着他要躲。
已经看见了,掉头走更让人怀疑,霍去病把她帽檐扣的很低,挡住眼睛,大大方方朝前行。
“参见侯爷。”
霍去病哼一声算是答应,继续前走。
“等一下。”鲁沁肃声喝道。
霍去病转身冷眼看他。
白蒙僵着身子不敢动,紧张的出了一头汗,风一吹,冷飕飕的吓人。
鲁沁看白蒙一眼,这才恭敬道“夜晚深重,请侯爷行路小心。”
白蒙呼出一口气,擦擦脑门上的冷汗,这个鲁沁是存心要把她吓死!再瞧一瞧身边的霍去病,有这张王牌在手,果然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