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诡异幽深的古林中,成百上千的生着血红双眸的蝙蝠倒挂在树间,焦躁地拍动双翼,警惕地注视着林间的一行四人,却没有一只敢再次发起进攻。
“陌溪哥哥……”云蔚抬起头,美眸中满是泪水,颤声道,“我……”
“没事的,别怕。”萧牧淡淡一笑,拍拍她肩头柔声安慰。随后回手封住了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
“慕姑娘,你……”谢逸见慕霏泠檀口微张,脸色苍白,扶着树干的身子摇摇欲坠,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啊……我没事,多谢君璧公子。”慕霏泠回过神来,向他挤出一丝微笑。转过头去,正对上萧牧温暖的目光,一瞬间,仿佛明白对方心意一般,她微微点了点头。
“陌溪兄,我来帮你包扎一下。”谢逸见血蝠并不上前,心中大喜,连忙取出伤药,一边自言自语着,“尔等虽然不禽不兽,却尚知君子不可落井下石,果然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谁知他一心想缓解众人心情的言语并未奏效,云蔚一边看着他包扎,一边喃喃道:“蝙蝠既然不是受声音操纵,那……对了,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叫声,仿佛是……鹰鸣……?我刚进林子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树梢间飞过,肯定不是蝙蝠……”
“经妹妹这么一说,确实每次蝙蝠群发动攻击之前都夹杂着尖锐的声音,莫非那便是突破蝙蝠阵的关键?”
萧牧听着二人议论,略微思索便即明白,不禁苦笑道:“只怕我们已经被那位老前辈误会了。”
“啊?嗯……陌溪哥哥你是说,那只鸟就是佟老爹提过的前辈所豢养的鹞子?”
“应当如此。老前辈或许已经知晓有人在寻找他,我们冒昧寻访,自然会误把我们当做敌人。”
“喂,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包扎完毕,谢逸抬起头一脸迷茫地望着三人。
“先出了此处,自会与贤弟细说。”萧牧抬首望天,趁着众人没有察觉,左手在袖中紧紧握住了颤抖的右手。
暗紫色的天幕上却不见那鹞子身影,云蔚低声道:“难道是给主人报信去了?”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鹰鸣响起,数百只血蝠一瞬间蠢蠢欲动。
萧牧将“吟风”换至左手,众人站起身来严阵以待,只有云蔚缓缓呼吸者林间的气息,凝神思索。
“我知道了!”一阵微风刮过,云蔚猛然击掌,喜道:“是气味!那只鹞子带来了刺激蝙蝠的气味!你们闻——除了血腥之气外还有一丝甜香……很淡很淡的……”
“确实呢……”慕霏泠点点头,忽然指着东边一棵大树:“看,在那里!”她望了萧牧一眼,不待他出手,迅速从地下捡起一枚石子,激射而出。只听见一声凄厉鸣叫,树梢上一个灰影下落翻滚几下,又摇摇坠坠向远方飞去。
“呀!我看见了,还真是一个香囊!”谢逸欢喜地嚷道,萧牧缓缓点头。慕霏泠低声道:“可惜还是让它逃了……”
“什么香囊?”云蔚茫然望着远方天空,适才她依然只是看到一团灰影,双目凝神片刻,便觉得微微刺痛。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低低叹了一口气,心中一阵苦涩:“果然,南天竹与飞燕草的毒性已经侵蚀到眼睛了……不知,还有多久……”
“无妨,它已经受伤,短时间内飞不远了。”一旁,萧牧仔细辨认着鹞鹰的踪迹,向谢逸道:“可有什么气味浓烈的药粉可以盖过这种甜香?”
“有。”谢逸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小嫣,再给我一根银针。”
“……啊?好。”云蔚回过神来,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拈出一枚绣花针。黑夜中,众人都没有察觉她神色的变化。
萧牧左手将长剑回鞘,接过药粉与针,吩咐道:“鹞鹰负伤而去,蝙蝠群应当不会再次袭击,你们在此处稍作等待。”言毕,向树林深处走去。谁知方才踏出一步,眼前便是一阵眩晕,足下踉跄了一步。
“大家一起去吧。”慕霏泠上前衣袖一带,不着痕迹地扶住萧牧,话音轻而颤:“伤处中毒了是吗……”
“暂时无碍,不要让他们知道。”萧牧向她低声耳语,“霏泠,别担心,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周全,就绝不会在脱离危险之前倒下。”
“我……不要你——”慕霏泠啜然欲泣,萧牧忽然拉住她:“停步。”
电光火石间,他左手微扬,小小的银针带着破空之声直冲树梢,“哧”的一声轻响,那只灰色的鹞鹰展翅远去。
“没有打中吗……”云蔚心中一阵失落,突然间却闻到那股甜香瞬间浓郁了数倍,血蝠眼中红光大胜,不禁心中叫苦不迭。正当她不知如何计较,萧牧左手再次挥出,却是谢逸所给的那包药粉。两种粉末在空中激荡,混合成奇异的气味,血蝠群方才飞到半空,陡然间失去指引,盘旋几圈,纷纷重新又落回树梢。
“哈哈,太好了!”云蔚喜笑颜开,“这下看你们还逞什么威风!”
“鹞鹰只怕还会去而复返,而今前途未卜,后有追兵,迅速离开这片树林才是。”适才略微动用内劲,萧牧便感觉毒素又沿着血脉蔓延了几分,伤口渗出血来。他不敢再耽搁,辨清了大致方向,便带领众人向西北方走去。
林中一时倒也平静,四人约略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东方曙光初露之时,终于出了这诡秘莫测,苗人谈之色变的黑蝠林。林外是一座山峰,树木葱笼,清净可爱,四人都略微松了一口气。云蔚从包裹中取出糯米饭与三人分食,将他们此行的来龙去脉大略告诉谢逸,却略去了他们三人寻找神医的目的。
“什么?!”谢逸大惊,“你们要去找神医?那个人,竟然真的在?”云蔚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你这么吃惊做什么?高人不都是隐居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的?”
“啊……没、没什么……”谢逸想起五伯的叮嘱,赶忙转移话题,“嗯……这个……原来,芭娅这丫头的失踪是你们和佟老爹设计好的啊,还害得整个乌月峒的人在黑蝠林中找了一整天。”一语未毕,他恍然大悟,“哈哈,那群黑衣人现在去村子里寻你们的踪迹,可不是一无所获嘛!陌溪兄,妙计啊!”
“哪里。”萧牧微微摇头,“那些揽冥宫弟子很快就会看穿,黑蝠林又失去了血蝠群的屏障,只能困住他们一时……我终究还是没能料到,黑蝠林中的血蝠竟是受神医前辈所控制,前辈又误将我们当做敌人……如今先从这里上山,找到芭娅姑娘,再设法寻觅那位神医吧。”
“好!有陌溪哥哥和霏泠姐在,果然什么都不用操心啊。”云蔚看着慕霏泠小心掩盖了四人休息的痕迹,昨夜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出发上山是也!”
清晨虽然山地湿滑,又没有山道可以通行,但比之昨夜经历已经胜过千倍万倍。几人在山石树木间穿行,时而一泓清泉从山涧中流过,头顶鸟鸣啾啾,真仿佛游山玩水一般。不多时,道路逐渐明朗,谢逸只觉得四周山势十分熟悉,忽然一跺脚,大喊道:“我知道啦!这不就是乌月峒的后山嘛!”
“反应迟钝的笨医仙,这时候才发现啊!”云蔚一脸讥嘲神色,含笑看了他一眼。
“到了。”慕霏泠向不远处的小山坳一指。她一路上神色忧愁,与萧牧并肩走在前面,此时方才露出些许笑颜。
众人转过几片山石,只见山坳中现出一座小小木屋,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屋外一小片菜园,一口水井,布置的十分精巧雅致。一个红衣少女正在园中灌溉,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欢笑着招手:“哥哥姐姐,你们来啦!啊呀,君璧阿哥,你没有离开村子啊,这真是太好了!”正是前日里失踪的芭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