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捏着冷月一溜烟冲回楚府,洗澡,换衣服,梳头发,气势汹汹带起一阵人仰马翻,玲珑给她端的糕点被打翻,思琴给她拿的新衣被划烂,春雨给她递的茶水直接杯碎盏烂,小夜皱着眉头抱剑上前,楚安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不松手,“你要干什么?”小日颤巍巍地从榕树后探出头来冲她笑,“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夕颜一匕首挥过去,小日的袖子被割掉半幅,一边躲闪一边哀号,“嗷嗷嗷,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夕颜没有理他,也没有理她们,一口气冲到了西墙,踹开小门就去了端王府。君莫离正在喂鸟,廊檐上挂着个精致的鸟笼,笼子里的三只黄雀正乍呼呼的抢食,食槽里只有一颗黄豆,肥头肥脑憨态可掬的胖鸟挺起胸脯你挤我我挤你谁也不让谁,最后不知是谁踩翻了食槽那黄豆骨碌碌滚了出来掉进草丛里不见了,黄雀们垂头丧气伏在小窝里不动了。
快要进入梦乡时,从墙那边过来个怪物像个炮弹一样砸了进来,把笼子砸翻了,‘怪物’将主子一把扑倒在地,脏兮兮的爪子掐上了主子细嫩白皙的脖颈,气呼呼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你还有闲心喂鸟?”
君莫离柔顺乖觉的让她扑倒,手一伸毫不客气将她抱个满怀,笑盈盈的问,“才这么会儿不见就这般热情,小颜儿你让我如何欣喜才好?”这样一张脸作出这样的表情,夕颜又是一阵晃神,察觉不对,拍开腰上的手起身站好,咧嘴笑开,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我家无忧美人进了天牢,你怎么不告诉我?”
君莫离也是一笑,闲闲的起身到美人靠上倚好,“我是为你好,月衿如天牢他有自己的计算,再说如今有冷郡主照顾,想来他也不会受什么苦,无忧公子的实力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呃,好吧,你们都是为我好!无力的揉揉脸,扭头走人,君莫离在身后叫住她,声音依旧清朗如风,就像前世的十二年,他守在她身后,不离不弃,“我陪你去天牢走一趟吧!”
心下暗叹,当年确实是不离不弃啊,咧嘴笑开,眨眨眼,凑近他低声问道,“阿离,你真的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君莫离眯起桃花眼,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去捏捏她的脸,对着眼前乌溜溜闪着亮光的大眼睛仔细看了半晌,弯嘴笑了,“小颜儿终于有了正常姑娘该有的花痴样子了,本世子着实很欣慰呢!”
大眼睛里的光芒暗了暗,随即又浮出一抹笑意,楚夕颜你还磨叽什么,能碰见就不错了,你还真指望人家对你掏心掏肺呢。面对这张俊俏小白脸,夕颜坚定的伸出手去在上面狠狠捏出几个指印,“阿离,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卖到月香楼当花魁去,你睡吧,我走了!”
走出端王府,紧了紧胳膊,望着灰蒙蒙似要压下一片黑云的天空,咧开嘴笑了,明知君莫离是块油盐不进的铁板,她怎么会还希望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呢,昏头,肯定是昏头了。
赶到端华门,递了牌子进宫,如今君莫啸是太子爷,住进了金光闪闪的东宫,她这等小官求见自然是要递牌子的,走到宫墙无人角落使劲捏脸,从嘴角硬是扯出一副谄媚小人的嘴脸进了东宫,君莫啸很看重楚大人的能力,在书房亲切接见。
东宫小书房,夕颜一进门,撩袍跪倒,“户部侍郎楚夕颜参见太子殿下,恭祝殿下日日开心事事顺意总之是好事占尽就是了!”
眼前绣着蛟龙图案的紫色龙袍下摆甚是扎眼,从头顶接触到的比探照灯光线还强的眸光来估测,君莫啸肯定是在眯着奸诈的狐狸眼明目张胆地打量她是否有三只脑袋,不然为什么她一出马,君莫超就乖乖地造反了。夕颜暗暗捏紧了手指,小样,让老子跪这么久,小心你家乐欣给你生个怪胎。
一双手将她扶起,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又尖又长泛着莹润的光芒,夕颜暗暗腹议,穿越小说必定定律,男人大多都是人妖,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嘴上却在诚惶诚恐地感谢,“啊,多谢太子殿下,这么迟才来拜见,实在是臣之过!”君莫啸轻笑,“夕颜快起来,不是说要明天才来吗,本王正准备说今晚去你府上看你呢。”
吾靠,如今的孩子都这么容易亲近人吗,夕颜退后一步拱手施礼,“臣诚惶诚恐,臣回府洗了把脸换身衣裳立马就来拜见,此等大事怎能耽误,臣是为太子爷解忧来了。”
君莫啸狐狸眼里精光闪过,望了眼楚夕颜颤抖的双手,声音扬起,“哦?夕颜是要为本王解何忧愁?”
夕颜一笑,抬眼望向座上那个捡她和君莫离扔出的便宜捡得笑纹深深的狐狸男,“夕颜听说殿下正为天牢里的商贤发愁,正是为此而来!”
狐狸男眉梢一挑,深邃的眸子里闪着不明的情绪,“商贤是二哥的谋臣,而且现在已经下了天牢,本王为何发愁?”
夕颜咧嘴笑开,“商贤其人,圣上都舍不得杀,与其监禁天牢,不如收为己用,臣与他是同乡,愿往劝降!”
刑部天牢,有进无回的人间地狱,经过数百年的鲜血洗刷,刚走近就感觉一股阴凉扑面而来,三千牢笼,越往里走,血腥气越浓,而清风霁月的楚无忧就在这样的地方住了一个月,又是为了她啊,曾记得云淡风轻的午后,她窝在夕颜小筑的躺椅上晒太阳,他揉着她的头发轻笑,他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会离开,不会抛弃,你一回头,就能看见了。
现在果真是她在浔阳侍郎府里,他在刑部天牢里,她一回头,就来看他了,夕颜捂住胸口扶住墙壁,等着心里那阵比牛毛针还要绵密的痛楚过去,天牢狱监担心的看着这个东宫太子派来探视天牢重犯的楚侍郎,“大人您脸色看着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会儿?”
勉强扯出一抹安慰的笑,“没事,只是从没来过这历经生死的地方,心里有些发怵,我们走吧!”
谋反逆贼的同党自然是头等重犯,住的也是单独的头号牢房,四面都是墙,头顶有小窗,角落蟑螂睡,铺上老鼠藏,虽然房里立着美娇娘,床上卧着好儿郎,并非是个好地方。
探个监都能碰见熟人,真的是缘分,对面的冷霜,依旧横眉冷对俏脸凝霜,“你来做什么?他不想见你。”
唔,这语气,是十足的原配质问小三的口气,夕颜抹了把头上冒出的虚汗,从怀里掏出块碧绿色雕龙令牌晃了晃,“本官奉东宫太子的命令前来探监,难道还要提前和冷郡主报备吗?”冷霜脸色一沉冷笑道,“小师弟如今当了大官脾气也大了,害起人来也得心应手,师父师母肯定也会很欣慰的。”
害起人,是说她害得楚无忧一个大好青年来吃牢饭了吧,夕颜抱拳道谢,拳头捏得死紧久久不能松开,笑得极为欠扁,“好说好说,还请郡主要小心些,别让我害了。”直起身对着狱监打官腔,“本官要和商大人单独聊几句话,还请狱监大人和郡主回避一下。”
冷霜正要发作,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似是被吵着了,冷霜知道那人的意思,一跺脚气呼呼走了,狱监识相的把牢房留给似乎有大事商量的楚大人,体贴的关上了牢门。
小小的监牢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人站着,望着那道更加消瘦的背影泪流满面,一人躺着,呼吸均匀清浅,似乎下一刻就要断绝,夕颜屏住呼吸,慢慢地挪过去,在狭小的单人铺旁蹲下,睁大眼睛看眼前的楚无忧,他瘦了,脸上更加清瘦,也更加苍白了,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动,遮住了那双清冽无双的深黑凤眼,单薄的囚衣上有干凝的血渍,一道一道刺得她心里满是窟窿,沉沉的滚出血来,夕颜吸了吸鼻子,拿手指戳戳他的脸,努力笑开,“既然没睡,就不能睁眼看看我吗?”
楚无忧轻声叹了口气,长睫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眼里是她熟悉的温柔宠溺,“颜儿,你又哭了!”
夕颜拿他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咧开嘴笑开,“无忧美人一直都很胖,突然变得这么纤瘦了,我喜极而泣。”
楚无忧微微咳了一声,抿唇笑了,“额,那我就放心了。”见她还蹲着,楚无忧一皱眉,坐起身来拉她在床头坐好,“别蹲着,地上凉,小心染了风寒,又要喝汤药了。”
夕颜一楞,眼里又滚出泪来,靠在他怀里嚣张的笑,“那怕什么,有无忧美人给我做的药丸,甘冽可口,我很爱吃。”还好被褥干净暖和,夕颜拿被子把他盖好,抬起头看他,“美人,我是侍郎你也是侍郎,我现在春风得意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怎么就混进天牢了呢,你长得这么美,把刑部大牢里的老鼠蟑螂迷晕了就不好了,我带你出去吧!”
楚无忧又叹了口气,低下头将她揽紧,拿被子把两人都盖好,低下头看她,“颜儿,我留在牢里君莫啸才能无所顾忌行事,没有威胁在外,动静才能更大,你明白吗?”
夕颜一怔,转瞬又笑开,将他冰凉的手掌握紧,希望传点热量给他,“我是为了给太子劝降而来的,你若借这时投奔了他,他会更嚣张的,到时再端掉他不迟,你出去,出去再说好不?”
凤眸一弯,楚无忧将她揽紧,“颜儿,我很好,你放心,钟裕是我摘星楼的人。”
夕颜忙活的手掌一顿,“你的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