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似乎比在慈恩寺每一个思念太子的夜晚都要漫长。
琴雅的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太子的深深情意,一会儿又浮现太子妃的包容和善良。
耳边一会儿回响着皇后那句“难道你想要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吗?”,一会儿又是父亲那句“我只想让小雅得到最大的幸福。”
父亲,小雅愿意用自己的幸福成全太子的人生,女儿能不能自己选择一次?琴雅一想到自己的选择会让父亲神色黯然,就觉得无所适从。可是自己怎么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心而罔顾太子的前途昱国的前途吗?
父亲,对不起,女儿不孝,女儿不能再听从你的吩咐,皇后的位置也许从来就不属于我。
长夜漫漫,凛冽的寒风狂乱地击打着中仪殿紧闭的窗户,在决心埋葬自己的感情,默默守候太子以后,琴雅起身打开了窗户,想让那肆虐的狂风吹散自己凌乱的思绪。
寒风呼啸的声音像是在找到方向后惊喜的欢笑,一扇小小的窗户瞬间涌入粗如梁柱冷如寒冰冽如刀口的风柱,单薄的琴雅双手挡在面前,强忍着寒风掠过如刀割的疼痛,只有这肉体的疼痛,才能让她暂时忘却心灵的窒息。
一直躺在公主床下守夜的碧儿被突然灌入的寒风惊醒,她下意识地望向床上,空空如也。回头见公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浑身不住地发抖,却仍倔强地站在风口上。
碧儿赶紧跑过去关上了窗户,琴雅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碧儿心疼地抱着琴雅,想用自己的温度让她冰冷的身子回暖。
“公主,你怎么了?”碧儿抽泣道。
琴雅四肢僵硬,定定地看着窗户。碧儿晃了晃琴雅的身子,“公主,你不要吓碧儿啊,你怎么了?”
琴雅微微动了动喉咙,喃喃说道:“碧儿,若我不是公主,那该多好……”
以前天涯咫尺,如今却是咫尺天涯。
“公主,天快亮了,快睡会儿吧!”
一声号角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缥缈却又真实。
“这是什么声音?”琴雅问道。
“公主,这是上早朝的信号。”碧儿回道。
“现在几更天了?”
“五更天……”
已经五更天了么?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去庭文殿了。远处的号角声忽然拉长了声音,那闷响的哀嚎让人不安,像是有事将要发生。这个时辰,父亲也该进宫了吧?
睿亲王府内。
阮夕梦正为简志轩梳洗冠衣,外面仍是寒风肆虐,漆黑一片。
“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早便要进宫了?”阮夕梦问道。
“朝廷有要事相商。”简志轩随意答道,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今日你进宫去罢!陪琴雅住几日。”
阮夕梦顺从地点了点头,其实王爷不提她也想进宫去看看琴雅,只是自己进宫的目的纯属是思念而已。而王爷的目的,只是让自己去看着琴雅,别让她出状况。
琴雅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天边终于有了一丝光明。宫女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伺候琴雅盥洗。
碧儿捧着一碗清淡的莲香薏米粥,奉到琴雅面前:“公主,吃点东西吧!”
琴雅努力挤了一个微笑,接过清粥。
“公主,奴婢去为您准备轿辇。”
“不用了!我想走走。”琴雅看着外面已经稍微有些消停的风说道。
整夜的大风吹散了天空七零八落的白云,树上的冰棱也被吹到了地上,鸟儿站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欢乐地啼鸣。
琴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纯净的空气,新的一天来到了,不管明天还会不会有好天气,今日都要开开心心的过,不能让文珩哥哥见到自己难过的样子。
一辆轿辇在琴雅身旁停住,琴雅抬头望去,便见到那张避之不及的脸,但是往往越不想见的人就越是无处不在。
“落轿!”长公主漫不经心地喊道。
见长公主向自己走来,琴雅不经意地退了几步。谁知长公主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她身后的碧儿跟前,脆生生地巴掌声在这深宫小巷里无比刺耳。
琴雅蓦地转身,碧儿已跪在地上,委屈地捂着脸。
“长公主,你……”琴雅惊讶地看着她。
长公主盯着碧儿,丝毫不理会琴雅,训斥道:“狗奴才,你主子身骄肉贵,你竟然不为她准备轿辇!”
长公主又欲扬手,被琴雅一把推开,扶起碧儿,说道:“是我自己不坐轿辇的,不管她的事。”
长公主篾笑道:“果然不是公主的命!”
说完轻哼一声,乘着轿辇高傲地离开。
琴雅内疚地看着碧儿,心疼地摸着她有些红肿的脸,说:“都是因为我……”
碧儿摇摇头,说:“不关公主的事,长公主的脾气宫里哪个宫女太监没领教过,这不算什么。”
“委屈你了!”琴雅仍有些内疚,始终是自己的缘故,才惹来她的无理找茬。
庭文殿。
太子焦急地等待着琴雅的到来,见碧儿往琴雅身后躲,笑道:“丫头!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简文珩一把将碧儿从琴雅身后拽出来,碧儿赶紧捂着脸,低下头去。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太子问道。琴雅的温婉善良跟母后一样,是绝不会动手打下人的,那就是另有其人。任何人欺负琴雅他都是不允许的!
琴雅将碧儿护在身后,说道:“没有,就是我心情不好,打了她一下。”
“公主才不会打我呢!”碧儿哭着说道。
“那是谁?”简文珩的脸色有些难看。
琴雅紧张地看着碧儿,示意她不要说。若说了,只怕矛盾会更激烈。
“是长公主,长公主说奴婢没为公主准备轿辇,是她故意寻我们公主的茬子的,还说公主不配做公主!”碧儿可以忍受自己受任何委屈,可是见琴雅受了委屈却不吱声,就不甘心,一股气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简文珩听完,怒气冲冲地走到庭文殿内,一巴掌甩在正得意洋洋欣赏自己画作的简文蓁脸上。
简文蓁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从小到大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连不怎么喜爱自己的父皇也未曾动过自己一个手指头。
她恼羞成怒地站起身,“你疯了?我是你姐姐!你竟然为一个宫女打我?”
“谁是宫女?谁不配做公主?你信不信将你的德行一五一十地告诉父皇,你这个公主也没得做!”简文珩余怒未平,愤恨地盯着她。
琴雅被简文珩的反应吓到了,赶紧上前准备拉着他离开。却被简文蓁一把捏住胳膊:“你可真行啊!看不出你表面柔弱无力,暗地里手段惊人啊!”
简文蓁用足了力道,将琴雅的手臂捏得快淤青。琴雅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简文珩扯开她的手,喝道:“够了!你若再无理取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
简文珩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拉着阮琴雅离开了庭文殿。
“文珩哥哥……”琴雅担心地看了一眼长公主,今日的冲突只怕她又要更恨我了。
“小雅,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简文珩说道。
长公主被太子的行为激得发狂,将自己的画作撕得粉碎,“阮琴雅!阮琴雅!都是你!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