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和风送暖,窗内莺声燕语。下午悠闲的时光在丫鬟们时而专心穿针引线,时而七嘴八舌的笑闹中,不紧不慢的流逝。转眼日影西斜,暖风渐生阵阵凉意。上官晚晴仔细的端详着红锦缎面上已成轮廓的人像,满意的笑了笑。
她放下香囊,揉揉早已经酸涩僵硬的手指,听着小喜继续道:“府里以前是由老夫人亲自掌管,不过自从一年前老夫人去寺里还愿,回来病了一场后,精神大不如从前,这才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协理家事。”
浣绿边穿针边认真问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府里的下人们对二夫人敬畏些?”
上官晚晴心中疑惑,眼梢一挑。这时,紫苏一笑,对浣绿笑道:“这倒奇了,你今日一天都呆在屋里,哪里知道哪个是二夫人哪个是三夫人,你又如何知道,其他的下人,要对二夫人敬畏,而不是对三夫人敬畏些?”
浣绿望着上官晚晴,亦笑道:“今日在房里听小喜她们说些府里的事,加上昨天小姐拜堂时,对厅中的长辈略有印象,这才分的清楚。还有,早上小姐和紫苏姐姐未回来时,二夫人身边的丫鬟锦翠来找小姐,我送他出门,眼见路过的婆子丫鬟面上对锦翠很是恭敬讨好,才会这么想的。想不到,倒招来一顿拷问。”
紫苏忙解释道,“我不过多问一句罢了,你别多心。”
揉了一会,感觉好多了,上官晚晴拿起针,故意道:“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
浣绿撅起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对小喜和安儿道:“瞧见了吧,我说小姐就是偏心。”
浣绿赌气的模样甚是可人,上官晚晴拿起一个线团丢在她怀里,佯怒道:“我若是偏心,一早罚你扫院子去了,还让你高枕无忧的坐在这儿指着我说偏心。”
安儿羡慕道:“夫人性子可真好,要是换做了玲珑姐姐,肯定又发怒了,少不得一顿罚。”
浣绿道:“玲珑是姑爷身边的一等丫鬟,年纪大,懂得多,呆在姑爷身边的时间比你们长,你们当然要听她的指派。就像我和玉儿、香儿三个,要听紫苏姐姐的。”
安儿点头道:“其实也不全是这样,还有一层,玲珑姐姐本来是老夫人身边得脸的人,听说以前,比老妇人现在身边翡翠姐姐还受倚重,只是老夫人怕公子在府里受欺负,又见玲珑姐姐忠心泼辣,这才把她调到公子身边来。要说时间长,玲珑比不上小喜和康儿。”
浣绿道,“姑爷是府里的正主,谁敢欺负他。老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安儿腼腆一笑,似有所顾忌,低声道:“这个,我来得晚,不是太清楚。”
浣绿把探寻的目光投向小喜,小喜道,“有老夫人的宠爱,下人欺负主子的事不曾发生过。老夫人行事缜密,考虑周到。她老人家的用意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揣摩的了的。不过,刚才浣绿姐姐说的对,比起三夫人,我们确实对三夫人更加敬畏些。”
小喜顿了顿,见大家都在望着她,于是继续道:“二夫人为人宽厚,行事稳重,不论大事小事,必事前请示老夫人,从不擅作主张,深得老夫人喜爱。而且体恤下人,从不责罚。三夫人就……”她略停一下,道:“去年,三夫人房里的小夜,失手打碎了一只三夫人心爱的花瓶,被三夫人吊在院子里打,要不是二夫人及时前去阻止,恐怕小夜就没命了。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老夫人知道了,可凑巧,那个月,三夫人负责的给下人发放的月例银子出了差错。老夫人虽说言语上没责罚三夫人,却免了三夫人管家的权利,一并交给了二夫人。”
紫苏略一思索道:“这么一来,三夫人只怕会对二夫人有成见,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小姐头上。”说罢,担心的望了专心刺绣,仿佛事不关己的上官晚晴一眼。
小喜想了想道:“合着府里有老夫人做主,三夫人就算不满,也没有办法的。”
上官晚晴静静听着一屋子人的闲谈,并不言语,有些事,既然无力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就像楚府里的这些人的是非恩怨,只要不危及到她,乐得做个逍遥的局外人。
日落西山,暮色降临,光线渐渐暗淡下来,逐渐瞧不清楚绣上去的是哪种颜色,细细一瞧,唯恐刚刚配错了线。紫苏起身,点亮烛台上的茜红纱灯,明亮的烛光驱散屋中笼着的昏暗迷蒙,散发着柔和温馨的光芒。
香儿把手中的物事一放,丧气道:“不弄了,怎么绣个东西这么难呀,简直比干活还累。”
香儿生性好动,从不拿这些针线女红,今日见众姐妹聚在一起,花团锦簇各展所长,唯恐被人笑了去,这才按下性子忍耐了半天,不想,辛苦半日做出的东西,简直不能入眼,急得直掉眼泪,玉儿拿起她做的东西瞧了瞧,安慰道:“不怕,等我这个做好了,再做一个送你。”
香儿羡慕的看了一眼玉儿手中的荷包,撇嘴道:“你既是诚心,就把这个送我好了,何必要等到下一个。”
玉儿脾气好,知她嘴硬心软,也不怪罪,笑道:“我原是想这个做的简单了,怕你看不上,再用心做一个好的给你。你要是不嫌弃,我做完这两个花瓣就成了,你稍等一等。”
香儿一听,立刻摆摆手,改变主意道:“算了,我还是等你下一个罢。这个,你自己留着。我不夺人所好。”
旁边浣绿听见,收针咬断绣线,笑着骂香儿:“没个主心骨,也是一个耳朵软的,”
香儿不以为然,“我自己没有,有人送,当然要捡好的拿了。”
紫苏走过来笑着打趣:“你就是想要这一个,今天也拿不到。晚膳的时间快到了,你们快去厨房看看,要是好了就端过来,要是没好,就在那等一会,在厨房帮会儿忙。”
玉儿和香儿放下手里的活计,便出去了。中午香儿已随安儿去了一趟厨房,想是不会认错路。紫苏和浣绿忙着收拾了一切。上官晚晴望着窗外,西边地平线上,夕阳似火,一点一点沉没。绚烂的晚霞被渐渐被升腾的夜色吞噬,变成了深邃的宝蓝色,天际星光闪烁,远处沁心湖里郁郁青青和荷叶模糊成影影绰绰的轮廓。院子里竹影萧萧,淡黑而朦胧。
紫苏略一犹豫,禀道:“小姐,姑爷这时候不见回来,也不见有人来禀报,是不是,派个人去问问,晚膳,姑爷在哪儿用?”
少顷,上官晚晴回过头,对小喜道:“你去书房看看”,对安儿道,“安儿去老夫人那儿问问。”小喜和安儿答应,一并出了房门,分头行事去了。
这里,紫苏和浣绿将桌椅安排停当,便出去接玉儿和香儿两个。上官晚晴望着静下来的房间,虽然烛光明亮,照耀得锦绣满堂。但没了说笑的几人,一时间竟觉得空荡荡的,连吹进来的风,也萧瑟了许多。她站起来,把墙角的那一盆含苞待放的海棠往窗边挪了挪。
“晚晴”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男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特别响亮。上官晚晴猝不及防,心内一突,猛然转过身来。却见楚玥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上官晚晴拍拍胸口,皱眉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楚玥眼眸清澈,月白色锦袍在明亮的烛光下,衬得他面白如玉,神情天真,“玥儿没有鬼鬼祟祟,晚晴在搬花,没有看见。”
“胡说,我没有看见,难道也聋了不成,你要不是鬼鬼祟祟,我怎么没听见一点声音。”
楚玥望着她,指了指大开的房门,“门没有关。”
上官晚晴还想要说什么,忽然瞥见脚下织有祥云如意图案的地毯,心内想到如此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自然没有脚步声,不免暗怪自己大意,遂转移话题道:“算了,不说这个,你今天一天去哪玩了?”
楚玥忽而一笑,“玥儿什么都知道。”
望着他得意的模样,上官晚晴不解,“知道……?”
楚玥上前拉住她的袖子,亲昵道:“午膳时,晚晴等了玥儿很久很久,不见玥儿回来,还派安儿去祖母那儿找我,他撒娇似地摇着她的袖子,“你看,玥儿现在很早的回来了,晚晴,我很乖吧。”
上官晚晴愈加迷惑,“你……得意忘形什么?”
楚玥脸上的笑意更加皎洁,似抓到她的把柄,“晚晴想见到玥儿,晚晴也喜欢玥儿,对不对?”
噢!上官晚晴了然一笑,手上用力,将衣袖从楚玥手里蓦地抽出,上上下下打量他,继而沉下脸,道:“别误会,我想见你,是要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