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来这里已经三天了。
白色的砖墙外是一排茂密的榆树,碧绿的枝叶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墙下的翠竹迎风摇曳,轻舞着曼妙的腰肢,芭蕉巨大的叶子自在地舒展,身着月白色罗裙的清丽女子沿着雕梁画廊慢慢走着,日影斜照,她淡色的影子落在身侧,明媚的春光里,有些许的落寞。
她并不知道上官晚晴的事,上官任承在府里下了令,对这次意外不准提及半个字,如有违抗,轻则重打三十大板,重则赶出上官府。府里的人个个噤如寒蝉,闭口不言,尤其是她身边的人,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池。然而,越是如此讳莫如深,她就越是奇怪。
从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她略微知道,上官晚晴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婚事,生平第一次忤逆上官任承,楚家来提亲的那天晚上,上官晚晴哭着从上官任承的书房跑出来,投水自尽了。楚家的地位非同一般,既然上官晚晴有惊无险,也许,上官任承不想因此而失了两家的和气。
乾国有三大世家,北方楚家,京城林家,和南方的上官家,三大世家中以楚家为尊,林家次之,上官家最末。三家皆有姻亲往来。上官晚幽与林家长子林子昊指腹为婚,楚家日前也来向上官晚晴提亲,上官任承已经应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门当户对,两家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楚家的二夫人云倩柔是上官晚晴的母亲云倩茹的亲姐姐。这次两家联姻,更是亲上加亲。更何况,这亲事是云倩柔亲自提出来的,上官家没有理由不答应。
至于上官晚晴何以要以死拒婚,她猜不透,也曾想过或许是楚家长子不成器?富贵人家的子孙多少都会有些纨绔之气。可是,无论如何,云倩柔是上官晚晴的姨母,她会把自己亲妹妹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又或者,上官晚晴早就有了心上人,才会如此激烈?可是,她一个古代的闺阁小姐,哪里来的心上人呢?据她这几天来的细心了解,上官晚晴的性子很是柔弱。难不成,真是天黑路滑,失足跌入水中?
种种猜测好像都不太可能,又好像都有可能,不管怎样,现在她就是上官晚晴,上官晚晴就是她。上官晚晴的命运就是她的命运,这一点,无可置疑。
上官天宇的话犹在耳边,她若是不愿意……。她笑着摇摇头,不愿意又如何,上官任承是个清正的父亲,他既然答应,想必有他非答应不可的理由。如若不然,上官晚幽口中的把她们姐妹俩比成一对明珠的父亲,那么疼爱女儿的父亲,怎么舍得让上官晚晴伤心呢?即便上官天宇去说情,结果也是徒然,何必再多此一举。
上官晚晴一边缓步行走,一边低头思索,浑然不觉已经来到了“帘风居”的门口。上官晚幽和上官晚晴虽是姐妹,却不在一处住着。过了“帘风居”拐过一处水榭,才是“晴芳阁”,只因上官晚晴喜欢水,所以“晴芳阁”建在水榭北面,迎面便是一湾碧波潭水,与花园中的沁池相连,水内植满了莲花,每逢莲花盛开,水波清涟荡漾,托着白玉盏似地朵朵清莲,宛如仙台瑶池,美不胜收。微风乍起时,莲姿摇曳,清香阵阵,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所以取“晴芳”二字。
“帘风居”幽静雅致,墙边几株桃花正开得鲜艳,淡粉色的花朵葳蕤潋滟,如粉面含羞,一树的春光,桃树下立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手里拿着两枝桃花,正仰头看一杏红衣衫的丫鬟惦着脚尖够那桃枝,女子鬓边的凤头发钗垂下的流苏,在阳光下闪着润泽的光,也丝毫掩不住她凝脂般的肌肤的光华。
“人常说‘人面桃花相映红’,依我看,姐姐在这儿一站,连桃花都逊色呢。”
上官晚幽转过头,便看见上官晚晴正背着手,盈盈的朝她笑。上官晚幽脸色微赧,嗔笑道,“嘴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竟然敢取笑姐姐,看我不打你。”说着,便要扬起拳头挥下来,上官晚晴见状,笑着便朝晶璃身后躲,口里道,“晶璃你瞧,人家说真话,却招来一顿打,难道要我说假话不成。你说说看,这桃花跟我姐姐比起来,到底是哪个好看一些?”
晶璃折下花来,笑嘻嘻的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大小姐好看,桃花再美也是个死物,哪比得过人呢。再说大小姐姿容绝世,不知比桃花美多少倍呢?”
“就是嘛,姐姐这次没话说了吧。”
上官晚幽鹅蛋脸,黛眉似新月,乌黑的双眸眼波流转,顾盼含情,举止端庄淑雅,性情温和。她此时云鬓轻挽,头上只簪一支发钗,衣饰简单却更显得美丽大气。淡粉的花瓣轻柔飘落,落在她闪着缎子的光泽的秀发上,与她身后绚丽繁华的满树桃花和手中的两枝桃花遥相映衬,更添两分妩媚。
听两人一唱一和,上官晚幽脸颊边的红晕堪比桃花,晶璃不等她过来,就把上官晚晴推到她面前,笑道,“二小姐自从醒了以后,变了个人似的,话说得多了,人也开朗活泼起来了,晶璃以前可没见过二小姐打趣大小姐,喜事临近,人都不一样了呢。”说罢,自觉失言,忙吐了吐舌头,小心的看了一眼上官晚晴。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小姐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她怎么就说错话呢。
上官晚幽将上官晚晴拉在手里,神情不变,“二小姐开朗些不好么,这才是本来的二小姐,哪用得着你多嘴。”
晶璃忙道,“大小姐说的对,是晶璃失言”,又对上官晚晴笑道,“二小姐不要见怪。”
上官晚幽又道,“别理她,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整天没大没小的。”
上官晚晴听到“变了个人似的”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倏然不见,她接过晶璃手里的花,放鼻间嗅了嗅,轻笑道,“晶璃说的对呀,人逢喜事,哪有不高兴的,姐姐不就是听到自己的喜事,出来折花了么?”
“什么?”上官晚幽望着她,茫然不解。
转转手里的花枝,上官晚晴瞅着她,“难道姐姐不知道,林家的人送聘礼了,爹和哥哥在前厅招待呢”,她些小的仰起头,望了望阳光,“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花闻起来特别的香,对了,我早上起来听见喜鹊叫了呢,晶璃,你听见了吗?”
上官晚晴朝一旁的晶璃眨了眨眼睛,晶璃捂着嘴偷笑起来。
“恩,晶璃听见了,可是叫了好几声呢。”
“你们俩,真是讨打。”
上官晚幽满面绯红,追着上官晚晴和晶璃就要打,三人笑闹了一阵。上官晚幽见追不着两人,一赌气,转过身就要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