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晚晴不经意的问道,“楚家来了什么人?”
晶璃天真的小脸露出羡慕的神色,“听前厅伺候茶水的姐姐们说,来的是楚家的二少楚辰,带了很多贵重的聘礼,比林家的多出很多,从前院门口一直摆到正厅还是放不下,有四箱直接抬进了后院,奴婢刚刚从晴芳阁回来时,远远的瞧见,每个箱子都有这么大,二小姐真是好福气。”
晶璃毕竟人小,心思单纯,自顾自眉飞色舞的比划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失言之处。上官晚晴眉心微皱,却也不好点破,只对晶璃笑道,“你这小丫头,不知听谁胡说,什么楚家的聘礼比林家的多,今日林家也来下聘,前院摆得都是楚家的礼品么?”
她只是想尽量从现在的情形中尽量多了解一点有关楚家的情况,不至于将来眼前一片漆黑,受制于人,没有与上官晚幽攀比的意思。可晶璃刚才的话似乎很不妥当。
上官晚晴偏过头,亲昵的扯了扯上官晚幽的衣袖,略显稚气的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撒娇的味道,“那么多箱子柜子放在一起,哪里分得清哪个是楚家的,那个是林家的,姐姐说,是不是呀?”
晶璃一听,顿时涨红了脸,分辨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楚家和林家都是大家,箱笼的样式不一样不说,每个箱子上都刻有……”晶璃冷不防瞥见上官晚晴投来的一记眼光,便住了口。二小姐的刚才的眼神好犀利,虽然她今年才只有十五岁,此刻她精致的嘴角挂着盈盈的笑意。
上官晚幽生性温柔敦厚,对此毫不在意,她伸手拉住上官晚晴的手,开解道,“楚家在地位上,本就比高于林家,聘礼自然也会多些,再者,这件事又是姨母亲自操持,楚玥是楚家的嫡长子,深受楚老夫人疼爱,姨母重视也在情理之中。姐姐疑惑的是,楚玥为何不来,反而让表哥代劳,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不成?”
上官晚晴心中一热,原来眼前的女子一直在低头凝思,是在考虑这些。她在上官府中时日不多,不熟悉其中情形,处处小心谨慎,与上官晚幽的接触也仅限于她来晴芳阁探望“病”中的她那几次,因此时时留心在意,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刚才晶璃的话她听来犹觉刺耳,毕竟没有哪一个女孩子喜欢被人压过一头,特别是在终身大事上。
楚家与林家门第上已有差别,如今两家择同一天来下聘,楚家却后来居上,占尽风头,上官晚晴虽不关心这些,也觉得不妥当。因此方才向晶璃投去一瞥制止了她。不料想身在其中的上官晚晴却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态,反而处处为她着想。
上官晚晴敬佩之余,更对她生出几分亲近来。当下也不再隐瞒,遂道,“姐姐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么?”
女子琉璃般的眼眸上如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这也正是她所不解的。难道是楚家掌权者对这门亲事并不重视,还是,正如上官晚幽所说的那样,楚玥发生了什么意外?“隐隐的,上官晚晴心中升腾起一丝忐忑不安的预感,她忽然觉得,这件亲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心思百转而无所得,上官晚幽亦不得其解,几案上桃花的香气沁着清水的凉意,丝丝缕缕,弥漫一室。
美人如画,相视无言。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静默。
正在此时,听的门外一片嘈杂响动,晶璃正往外走时,雪珠清脆含笑的言语已传入了屋内每个人的耳中,“容姨来了。”
随即一道妇人的声音回道,“雪珠姑娘好,老身奉夫人之命给大小姐送绸缎首饰来了。”
此时晶璃已经迎出门外,接口笑道,“容姨芳华正盛,怎么就自称老身,可不是自己把自己叫老了,就是容姨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依。”
容姨是云倩茹的陪嫁丫鬟,当年云倩茹嫁进上官家带了四个丫鬟,如今只剩下容姨一人,因处事机敏,二十年来深受身为上官夫人的云倩茹的倚重,在上官府中颇有几分地位和威望。因自小看着上官天宇兄妹三人长大,府里的下人丫头为表尊敬和亲近,俱随着主子称她“容姨”。
容姨已年过三旬,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刻听了晶璃的话,脸上笑的眉眼全开,上了胭脂的嘴巴简直合不拢,便将手里的帕子一甩,笑骂道:“合着整个上官府,就属你这小丫头机灵,赶明儿我跟夫人说说,让她给你找个好人家,也不枉费你生了这么一张巧嘴。”
哪知,晶璃眼梢一挑,不以为意,“不劳容姨费心,晶璃横竖是和雪珠姐姐一样,要随大小姐去别人家的,倒时只怕夫人也是有心无力。“
言罢,雪珠神情微滞,容姨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倒不是在意晶璃当面驳了她的一番好意,而是在这世道上,女子生来身不由己,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更是命若浮萍,做不得一点主。此时,被晶璃一语点出,不免心中黯淡。
雪珠毕竟年长些,念头一转,已是晃过神来,她轻轻一推晶璃,“今天是两位小姐的好日子,胡言乱语什么?”
晶璃下巴一扬,不服气道:“我哪有?”
雪珠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将方才的失落情绪归咎于晶璃了,晶璃说的对,她没有错,是自己想多了,当下便有些心事被戳穿的赧颜,可是,即便这样,也不能随意议论主子,晶璃言辞已经对夫人不敬,雪珠小心的望了一眼容姨,见她面色如常,没有责怪之意,便稍稍放下心来,对她笑道:
“容姨今日来的好巧,两位小姐都在呢,快进屋吧。”
容姨承情笑道:“倒是来得巧”。
进的屋内,容姨一脸喜气向上官晚晴和上官晚幽作揖拜道,“给两位小姐道喜了,老奴恭喜小姐们择的佳婿,将来与夫君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上官晚幽已经站起身来,羞红了芙蓉面,“容姨这是说的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容姨休要取笑晚幽。”
上官晚晴却已拊掌笑道,“贺的好,贺的好,就为你这‘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八个字,雪珠也应赏杯好茶给容姨吃。”
容姨怔了一怔,只见平日不爱说话的二小姐倚在床边,清亮的眸子望向这边,眉目间飞扬着不同往日的斐然神采,那淡静自得的模样,好似她方才说的事全然与她无关,坐在那里的人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客而已。
浣绿说的不错,二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晶璃捧过来一杯茶,“容姨吉言,奴婢替小姐谢谢容姨,知道容姨喜欢喝六安茶,这是小姐吩咐特意为容姨备下的,别人来了都不让喝呢。”
容姨受宠若惊,忙接过细细喝了一口,道,“大小姐端庄知礼,连咱们这些人都想着,上天怜见,嫁的如意郎君”,遂转过头对上官晚幽道,“大小姐好福气,那林家大公子生的一表人才,性子敦厚温和,和大小姐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老爷夫人见了,也喜欢得很呢。”
纵然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上官晚幽此时听了,眼角不由得漾起涟漪般的笑意,直达心底。容姨回头对外面喊道,“还不快进来。”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捧着绸缎锦盒鱼贯而进,罗列在众人面前,容姨道,“这是夫人千挑万选,为大小姐选的锦缎和首饰”,她打开一个盒子,“这里是最新的绣花样子,给大小姐做绣花时用的,大小姐看着可还满意?”
乾国的风俗,女子出嫁前半个月,要亲手为自己缝制大红嫁衣,做上轿的绣鞋,上官晚幽目光扫过面前鲜红似火的锦缎和姿态各异的花样,点点头,抿唇而笑:“有劳母亲费心。”
她很满意。
容姨道,“大小姐喜欢就好,也不枉费夫人连日来日夜不合眼的操劳”,容姨转向上官晚晴,“二小姐的那一份在帘风居外,二小姐若是还想跟大小姐说会话,老奴就先给二小姐送过去。”
“不必了,我跟容姨一块回去”上官晚晴站起来,向上官晚幽告辞道,“姐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姐姐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