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
静静环视一周,淡淡的眼神渐渐泛出凉意。紫苏、浣绿、小喜、安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俱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气氛一时寂静到了诡异。簇动的光芒里,脚下的一切被映照得触目惊心。
“紫苏,扶姑爷到里面去。”她复道。
楚玥怔怔的站在那里,隐在暗影里的脸庞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被回过神的紫苏一扶,这才望了望晚晴,乌黑的眸子一闪,便走了进去。片刻后,紫苏出来,放下厚厚的帷帐,转身走到晚晴面前,跪下道:
“小姐……。”
她脸色惨白,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无法想像,若参汤不是凑巧被小白打翻了,她的一时疏忽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双唇颤抖,浑身冰凉,那可是她亲手端来的啊。
紫苏一跪,浣绿,小喜和安儿纷纷醒过来,忙过来一同跪下。她们年纪尚小,平日哪见过这种事,除了害怕,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浣绿,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紫苏语无伦次道:“紫苏姐姐,你……你竟然……”
紫苏一僵:“……不是我。”
她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回了一句。说完不由得愣住了,浣绿她怎么能这样想?那小姐会不会也……。紫苏抬起头,直到望见一双平静清冽的眸子,心突然安定下来。小姐并没有怀疑她。是了,如果怀疑,就不会若无其事的让她再去照顾姑爷。小姐从一开始,就在众人面前撇清了她的嫌疑。
心平静了,就不会再慌张。紫苏不再辩解下去。
晚晴满意地看了看紫苏,她脸上的瞬息万变尽收眼底,紫苏没有让她失望。余光掠过浣绿,她望向元清明:“晚晴失礼,今天多有不便,请元大夫改日再来。”她朝他福一福身,委婉送客。
好一个临危不乱,淡然处之的女子。
元清明眼里闪过一抹赞赏,眼神有意无意瞟过内室,拱手道:“也罢,夫人保重,清明告辞。”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自顾走了出去,颇为潇洒不拘。这个人,撒起泼来活像一个混世魔王,这会儿彬彬有礼的举止,倒像极了一个教养良好的贵公子。
不相干的人走远,晚晴敛了笑容,转身走到正厅坐下,看着她面前的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久久不发一言。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几人额上渐渐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良久,终于听到头顶飘来一句:“你们有什么话想要说?”
紫苏镇定自若。三人面面相觑,小喜和安儿一脸茫然。最后,浣绿道:“显而易见,这分明是有人想加害小姐。趁人不注意,将砒霜下到了参汤里,想要毒死小姐。这人心肠真是歹毒。”
看到晚晴投来的目光,浣绿知小姐是听了进去,便接着说道:“肯定是这府里有人见不得小姐好,或者小姐掌事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才想了一个这么歹毒的法子。只是,紫苏姐姐的参汤是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熬的,没有去过府里的大厨房。所以,外面的人就不必说了,这事一定是咱们院里人做下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这样一说,岂不是院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夫人自个儿带来的人自然不用说,那剩下的还有几个?小喜和安儿对视一眼,一想到自己牵扯其中,便吓得不敢动弹。
晚晴自言自语:“我得罪过的,这院子里的人?”,她望着浣绿,不解道,“我得罪过什么人么?”
浣绿一时语塞。
没有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小姐是太天真还是在装傻?然而望着女子实在无辜的眼神,她不敢确定。
这时,晚晴望着紫苏:“你怎么看?”
紫苏如实答道:“奴婢觉得浣绿说得有理,”她轻舒一口气,顿一顿,道,“那些补品,奴婢是去库房按份例领的,与各房吃的并无不同,因此补品本身没有问题。而也正如浣绿所说,奴婢每次都是在竹居的小厨房里炖的,而且从不假人手。所以,下毒的人一定是咱们自己院子的人。至于说得罪了谁,小姐一向按家规处事,赏罚分明,奴婢不敢妄加猜测。”
“从不假人手?”浣绿冷笑,“紫苏姐姐这么说,是承认自己就是下毒的人了?”她说话尖锐,声声刺耳。
紫苏反驳道:“我自小跟着小姐,若想下毒一早下了,奈何等今日?浣绿妹妹是不是太多心了?”浣绿一愣,一向温吞的人发起火来也有些慑人。见浣绿无言以对,紫苏接着道,“小姐恕罪,奴婢从开始熬汤一直到端给小姐,中间的确不经他人之手。但是,奴婢不敢说时时都守在火旁一刻不曾离开。奴婢以为,是有人趁奴婢分神,偷偷在汤里作了手脚。若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只消把全院子的人叫来,问问有谁接近过炉子便知。”
浣绿道:“小厨房人进人出,怎么查?你们谁又敢说那会儿子自己没进过小厨房,没靠近过灶台。这样一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姑爷经常要些小点心,例来吃的药和补身的汤药更是一碗接着一碗,院里的人哪个不为这个小祖宗忙里忙外,一天至少进出厨房三四次。尤其是晚膳这会儿,小厨房和院子里七手八脚,根本无从查起。
安儿怯怯地抬起头,小心翼翼道:“那个人这次没害到夫人,会不会还有下次?”
一屋子的人静默着,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晚晴似乎累了,不愿再听,挥手命紫苏起来:“此事交于你处理,必务给我一个答复。”
“是。”
紫苏站起来,开始吩咐:“小喜和安儿,去把院门关好,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进来,一个也不许少。浣绿跟我去巡房,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在此之前,谁也不许声张。若有哪个不听,走漏了风声,到时休怪姐姐翻脸无情。”
默默把房间收拾了,几人才分头去了。
晚晴静静呆了一会儿,站起来,往里面走去。掀开垂落的帷帐,楚玥躲在墙角,抱着身子,一动不动。帷幕遮断不堪的场面,却隔不断说话的声音。何况,他已经看到了。晚晴来到他身边,轻轻蹲下,第一次心平气和:“听到了?”
楚玥抬起脸,点点头:“恩。”
“怕吗?”
她的声音很轻柔,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望着楚玥害怕无助的脸,也是第一次,有种想要保护他的愿望。
楚玥望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问道:“晚晴怕吗?”
“我怕。”
她忽然笑了。
望着她的眼,那淡淡的笑容,楚玥也跟着笑了。默默呆了一会儿,晚晴望着他,突然道:“玥儿,如果……我说如果,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不见了,你会伤心吗?”
楚玥回望她,面露不解。
“算了,当我没问。”伤心又怎样,他伤心,她就要任人宰割吗?
这时,只听门外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晚晴摸摸楚玥的脑袋,拉他起来:“很晚了,快去休息,我一会儿再来陪你。”
楚玥顺从地点点头,晚晴冲他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