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的话林子昊是否明白,那天过后,他去问候上官晚幽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逗留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虽然上官晚幽的态度并未改变。可林子昊却好像浑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薛妙绮哭闹了多日,可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吓得再也不敢哭一声,整日躲在房中不肯见人。林府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当晶璃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一消息时,晚晴只是微微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浣绿,随即又瞥向别处。那晚她在水榭小舍外偷听,心知林子隽与她要有所动作,可这么些天过去了,浣绿却比平常更加安静。她知道浣绿心思缜密,迟迟不肯动手,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便也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一晃数日过去了。
这天午后,府门外一阵喧闹,不多时有小丫鬟跑进来禀报,说是楚家来人了。晚晴诧异不已。待把来人领进来,才知是楚老夫人差人送了慰问的礼品来。那天她走得急,慌忙之中什么也没有带,况且又大半月没有回信,老夫人以为上官晚幽病情堪忧,特派了人探望。
晚晴让紫苏把东西收了。那人急着回去复命,晚晴交代几句后,又匆匆离去了。临走之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递上来道:“这是大公子嘱咐小的交给夫人的,请夫人过目。”晚晴将信展开,只见上面可怜兮兮的写着两行字:“晚晴:一别数日,玥儿甚为想念,盼归。”
盼归?
晚晴摇头轻笑,把信收起来。却蓦然想起来一件事,心下思量哪天让紫苏去街上买些小玩意带回去,免得楚玥问她要时什么也拿不出来。上次欠他一个,这次连本带利一并还上。当下清点了一下东西,命紫苏和浣绿给上官晚幽送了过去。
过了半日,浣绿一人回来,笑道:“小姐,大小姐收了礼物,打赏了奴婢好些东西。大小姐还说,屋里闷热,想跟小姐去水榭小舍坐坐,让奴婢请小姐过去。”
是么?
她望着浣绿平静的笑颜,道:“既如此,咱们这就过去。”
浣绿明显松了口气,上前道:“奴婢扶小姐。”
晚晴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莞尔道:“我又不是姐姐,不用搀着。”她走在前面,浣绿垂头紧随,走到半路,晚晴似想起什么,道:“紫苏呢?”
浣绿忙道:“晶璃说,大小姐要挑选做衣服的料子,紫苏眼光好,就拉她一块去了。小姐也知道,晶璃那丫头眼光高,不闹上紫苏一阵儿,是不肯放她回来的。”
“恩,”晚晴且行且道,状似无意,“浣绿,你跟在我身边这几年,我待你如何?”
浣绿愣了愣,不想她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答道:“小姐待浣绿,自然是极好的。”她这句话出自真心。别的丫头跟错了主子,每日不是打便是骂,更有甚者丢掉了性命。可眼前的主子胆小懦弱,即便院子里的丫头做错了事,她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换句话说,就是无能。她虽然没受过她的责难,但若是由此尊敬爱重她,却也万万不能。
晚晴停住脚步,望了她笑道:“记得那天,容姨奉母亲之命来给我和姐姐送金线,在随我回房的路上,容姨千叮咛万嘱咐,托我一定要善待你,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彼时彼景,如今想来,仍觉历历在目。”她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容姨虽然只是你的姑母,可待你更胜亲生。她……现在可好?”
浣绿薄唇抿了抿,脸色黯然:“姑母那次受了惊吓,再加上夫人震怒,她又惊又怕,回去没多久,就病死了。”所以,她才不要像姑母一样,即便受主子信任又如何,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们就会像对待一条将死的狗一样,随意把你处置掉。
“是吗?”她道,“母亲对她并非无情。只是,她一生服侍母亲,本能得以善终,可惜,她却背叛了母亲,母亲自然容不下她。”她盯着浣绿的眼睛,一字一顿笑道。
“是,姑母……她……做错了事,罪……有应得。”浣绿脸色发白,不自觉握紧了自己的袖子。
“她也是迫不得已。”
晚晴转身,笑意退去,眼中已是一片寒冷。浣绿默默跟在后面,心中恨意更甚。她恨,为什么有的人天生高贵,而她却生来下贱。命不由已,一生任凭他人驱使。她不甘。猛然抬头,望着前面缓步慢行的女子,她渐渐平静下来。上官晚晴,你能得到的,我为何不能。再差一步就是她所想要的荣华富贵,她决不会退缩。
水榭小舍临湖而建,桌椅、床榻、书案一应俱全,上次在门外只看到一隅,这次身临其境,发觉房内布置得清幽雅致,赏心悦目。穿堂风带着袅袅水气,轻拂人面。窗外湖光山色,庭院景致尽收于眼底。桌上摆放着茶品及几盏水果,空中漂浮着缕缕熏香。
日影西斜,天色渐渐暗下来。晚晴环顾四周:“怎么不见姐姐?”连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一个。
浣绿倒了一杯茶:“大小姐许是有事耽搁了,小姐先喝杯茶,等一等吧。”
晚晴看了看那杯子,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来到窗前,翻看桌案上几本书,随手拿起来,见是一本地理图志,便聚精会神看起来。约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晚晴放下书,站起来。
浣绿掌上灯,有些急切:“小姐不如再等一会儿,大小姐若不来,定会派人来传话的,这会儿没有人过来,说不定大小姐就在来的路上呢。”
晚晴微笑着点头,忽然转头向外望去,“好像有人过来了。”浣绿连忙去看,不防背后一沉,便失去了知觉。晚晴神色冷然,将她拖到床上放好,放下纱帐,掩好门窗,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光在桌上,悄悄躲在房外暗处观看。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人蹑手蹑脚走过来。那人先是轻轻敲了敲房门,不见有人回应,便试着伸手去推,不想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即开,那人大喜过望,忙闪身而进。凑着门缝一线亮光,晚晴眸子一沉,林子隽。
“晴儿,晴儿,”林子隽进门后,小声唤了两声,转眼看到垂落的帷帐,不禁赞道,“只道她平日胆大心细,颇有手段,不料竟这般省心。”
晚晴眉头深凝,转身而去。林子隽指使浣绿骗她来此。可若是他发觉浣绿并未按他心意行事,为及早达到目的而自作主张,以自己替代了她,该是作何反应?林子隽相信她只是个懦弱的呆子,断不会有胆量和能力这样做,自然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他所能想到的,只是浣绿的自作聪明。
所以,即便林子隽马上发觉了真相,她的目的,也一样能达到。可是,晚晴不知道,她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人从屋顶上跳下来,冷笑一声,偷偷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