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咸其腓,凶。居,吉。——卦三十一·泽山咸
次日正午,高欢命人备好了酒席,一切依照怀朔镇风味准备。
刚备好一会儿,就听门外一人欢叫道:“哎呀!好香!是胡麻饼和盐豉烤羊的味道!高王啊,我可好久没吃到这么原味的北边菜了!”来客正是尚书令司马子如。
高欢坐在案后并不起身相迎,只是笑着招呼他落座副席,司马子如恭敬的行礼后坐下,对高欢道:“高王,这次急匆匆的来,是为了清河公生病一事吧?”
高欢见他将中毒说成生病,心中先就一喜,点头道:“正是,眼看就到新年,本指着你们互相协调将事情办妥,我也就少操些心,没成想洪略偏偏这时候病了,我这才有些放心不下,赶过来看看。”
司马子如闻言摇头道:“高王,要我说你有些小题大做了,大将军独当一面时间也已不短,你也该放手让他施为不必约束了吧?”
高欢笑着扫了他一眼道:“子如兄,你真觉得大郎没问题吗?”
司马子如做严肃状,坚定的点头道:“当然!我必当全力支持大将军!”
高欢道:“有你这句话,我的话自然也就算数。”司马子如心下一宽,知道这是高欢再次对他承诺不会相负之意,当然条件是自己支持高澄接下来的行动。
午宴尽欢而散,宾主尽兴分别,高欢定了定心神,对随侍身旁的亲信都督皮景和道:“准备接下来的东西!”皮景和答应一声,自去准备下午要用的物事。
未时三刻,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与高欢相会于相府后园。
孙腾进园时,高欢正在练习射箭,孙腾站在后园入口,眼见一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这才鼓掌喝道:“好!”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高欢收起弓箭,接过侍卫递来的手巾擦了擦额头,其实此刻他额头并无一丝汗水,孙腾道:“高王好兴致,怎么不好好休息却在这练习武艺?”
高欢摇头叹道:“唉……我也老了,身体大不如前,才练了一会儿,就有些心力不济……”说着望着孙腾道:“龙雀,你这身体倒是还和以前一样硬朗。”
孙腾道:“没办法,儿孙不争气,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高欢道:“我看凤珍郎就很好,起码不似阿惠郎一般爱惹事,我实是被他烦的怕了。”
孙腾闻言笑道:“高王别玩笑,大将军那么能干,你有什么烦的?”
高欢道:“很多观点他与我不一样,如今他长大了,我也不好事事都说他,若是有什么得罪你们这些老友的地方,你要担待。”
孙腾脸上露出一丝讥笑道:“高王客气什么?哪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不过说实话,大将军有时做事难免急于求成,须知道欲速则不达啊……”
高欢闻言点头道:“我也常这样对他说,但他总有自己的一番说辞,昨日将他说的狠了,这不,给我拿了这个来,你且看看。”说完指着一旁案上的公文。
孙腾打开公文一看,顿时汗如雨下,转头对高欢道:“高王,这…这…这是诬告!”
高欢笑道:“我自然知道这里不尽不实,所以才给你看个明白,只是今后你也要检点一二,事事都被南台的人抓住把柄,那样我也很难做的。”
孙腾机械的点点头,高欢继续道:“你们这些老朋友,我是自会高看一眼的,大郎如与你们为难,你们可以告诉我知道,我自去为你们辩驳,一定不让你们吃亏就是。”
孙腾听了连连点头道:“龙雀早知高王是仁义之主,此生能附翼高王,真乃龙雀毕生之幸。”
高欢闻言拍了拍孙腾肩膀道:“可共保富贵,不必忧愁。”孙腾面露少见的惶恐卑微之色,弯着腰点了点头。
待到晚上,则是高欢诸子与司徒高隆之一家共进晚餐。
高隆之的长子高德枢对一道烹鱼赞不绝口,连连举箸大快朵颐。
四郎高淹曾与高德枢有过一面之缘,又见他对自己帮手做的这道菜十分欣赏,笑着举杯相劝道:“德枢真是懂美食之人,这道石烹鲤鱼乃是我指点厨人们做出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高德枢连连点头,吐出几根鱼刺道:“平阳公,我早知道你善于品评食物,却没想到还能亲自动手烹调,今天真是好福气,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鲤鱼。”
高淹摆了摆箸子,莫测高深的笑道:“德枢太少见多怪了,以后跟着我吃喝,管教你香的连舌头都吞下肚去。”
一句话说的高德枢雀跃不已,坐在上座的高隆之见长子这般轻浮,鼻中哼了一声,高德枢立刻噤如寒蝉,放下箸子不敢再食。
高欢见状笑着举杯道:“隆之弟,儿孙们有些喜好也不算坏事,只要不败家声,就由得他们去吧。”
高隆之摇头道:“兄长之子皆人中龙凤,自然可以放手任其发展,我这些笨牛驽马,若是一个管的松了,不知又做出什么事来。”
高欢道:“隆之还在为上次大郎复审的事情挂怀吗?”
高隆之挤出些笑意摇头道:“怎能怪大将军严查,若不是因为这些孽障做下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有什么可怕的?”说着摇头叹息不已。
高欢道:“隆之你这么说就有些过了,我看儿郎们都很好,小小的拿取些散碎零花,哪算什么贪污?是大郎太过于斤斤计较了。”
高隆之皱眉道:“兄长不必宽慰我,我一定严加管教。”说罢转头对下面的诸子喝道:“再敢乱我家法,双倍处罚!”
高欢道:“隆之你这样就是怪罪我了,本来明年的冀州大括户一事还想劳烦你,你若这样生分,我可不好说什么了。”
高隆之一听转头道:“大括户?兄长真要下手了?”
高欢点头道:“先整顿一下冀定二州,怎么样?之前的话我可没失信吧?”
高隆之道:“兄长果然是有抱负之人,隆之愿为兄长马前卒,请委我做括户使吧!”
高欢笑道:“非你莫属!就算你不要我也要一定要给你!”说罢二人哈哈大笑,一场晚宴尽欢而归。
待过了几日后,安排在各府中的眼线都回报称几人看来十分满意,并无半点不妥的征兆,至此,一场可能性的政治风暴,在高欢几番和稀泥的手段之下,终于消于无形,众人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