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狐狸时,我们一定要学会狡猾。——Dr.ThomasFuller
醒了醒神,高淯爬起来走到昙鸾面前:“大师……我没忍住……”说完惭愧的低下头。
昙鸾却也正惊讶的望着他。
“小公子当真天赋异禀……”过了一会儿,昙鸾才张口说道。
不是自己违规了吗?如何又夸赞了?高淯莫名其妙的看着昙鸾。
昙鸾道:“和尚从未见过一个孩童能有如此忍耐力的,哪像个童子,也许十几岁的少年都不及你……”昙鸾感慨了两句,才说道:“适才是入门第一关,原本和尚以为你连半柱香时间也难忍,你却足足挺了两炷香还多,当真是将门虎子,难得难得。”
高淯这才明白昙鸾惊讶的原因,看来忍不住才是正常的,他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多撑一会儿,松了口气说道:“大师你打诳语,刚才我羞得都无地自容了。”
昙鸾笑道:“诳语是空,真语是空,一心持念,善业自通。”
高淯一头黑线,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才问道:“那我的病情如何?”
昙鸾轻轻颌首道:“想来无妨,三日后你再来,我们练下一式,这三日里你自己也勤加复习,每日四次,忍耐时间越长越好,有益无害。”当下从行气要诀捡些通俗易懂的指点了他,高淯听的如同醍醐灌顶,这便是内功啊!
从昙鸾的竹林精舍中出来,顺着小径走回居所。
刚进园就看到玉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喃喃有词,高淯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忙走进去说道:“玉姨,我回来了,大师已经把我治好了。”
玉娘将他揽过来,看了半天,见他原本泛黄的脸色果然透出些许红润,眼中含着泪花笑道:“神鸾菩萨真是活神仙,八郎可有救了!”
高淯见她在屋里还围着头巾,将两颊裹住,加上心情焦急,弄的满头大汗,便笑道:“玉姨,将头巾取了吧,屋里这么热。”
玉娘却又避开说道:“我脸上不能见风,八郎别闹了!”语气颇为严肃,高淯也不好再说了。
但这么一来,高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心中暗想,定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名堂,当下二人分里外屋就寝,高淯本想趁玉娘睡熟时去看个明白,但想到玉娘会武,想必耳目也好于常人,被她抓住倒也不妨,只是从此她提高警惕就不好再想办法了。
一宿无话,待天明高淯醒来时,玉娘已把饭食张罗好了,二人分餐食罢,高淯先练了几遍坐功,就说了声去找李德林玩,不待玉娘反对便跑没影了。
到了李德林的小屋,却已人去楼空,不知这两日内又有什么变化,百无聊赖之际,在寺院中闲逛,寺中僧侣知他是高官之子,也不来约束他,众香客看他衣着华贵,更不去招惹,高淯乐的逍遥自在,将寺院走了个遍。
大庄严寺依山势而建,气势恢弘,更兼是东魏皇帝的皇家寺院,又添了皇家华贵之风,当真是远近驰名,香客趋之若鹜。
高淯的居所在西北方的别院中,南院是供香客歇脚之类的所在,也没什么意思,只有大殿后的水塘还算个景点,高淯便想去水塘游玩一会儿,早些回去省的玉娘担心。
区区的水塘又能有什么意思,没多久高淯便无聊起来,若是他知道自己要在这寺院中待上两年早就抓狂了。
不如回去接着练大师教的功夫吧……正踌躇时,一个蓝影从墙外跃入,高淯连忙躲在石碑后窥视,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喜过望,竟是来寺庙那日在山道上遇到的姓慕容那人,只见他巡视片刻,迅速向不远处一座佛塔跑去,看看四下无人,闪身而入。高淯远远跟在后面,走到塔下看到塔名不由得哑然失笑。
“藏经阁……你慕容氏还真是专偷藏经阁啊!”高淯感慨了一句,也闪身进了塔。
高淯童身矮小,脚步又轻,登台阶时没发出多少声音,上到第三层时,眼光扫到蓝衫一角,便缩起身子,偷眼观瞧。
见那慕容大人果然正在经卷架中翻找物事,该怎么办?
高淯琢磨片刻,决定赌一把!
“慕容大人,你在找什么?”
那慕容大人吃了一惊,回头看到高淯,更是讶异,见他只是单独一人,定定心神笑道:“你识得我?我是玄简大主之友,替他寻样物事。”
高淯嘿嘿冷笑,慕容大人也笑道:“小娃儿着实有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讥笑于我?”
高淯道:“当日在道上见你被众僧逐出山门,就知你是敌非友,之后又听说你烧毁莲座,挑衅大主与你较量,今日再见你四下无人之际,偷入藏经阁中匆匆翻找,怎样?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慕容大人无奈笑道:“也不知是谁家小娃儿,这般古怪,好!既然你猜出来,我也不妨承认,没错,我确实是来取一样东西。没空跟你废话,你要想活命,就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目露凶光,狠狠瞪着高淯。
高淯正思索是先说明身份让其有所顾忌,抑或是过一会儿情急下再说,但看他言语态度,似乎真要杀了自己一了百了,忙强作镇定,背手朝楼梯踱近两步笑道:“慕容大人要杀我?可知我是谁吗?”
慕容大人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愣,当日在山道上便觉得这小娃儿眼熟,眉目间像极了一个人,当下听他这么说,不禁犹疑着问道:“小娃儿,你可姓高吗?”
高淯转过身点头说道:“没错,我正是高丞相第八子高淯,我常听家父说起慕容大人武艺高强,定能身兼大任。”
没想到慕容大人听了这话却哼了一声,“身兼大任?那为何将我闲置这许多时日?”
高淯一听暗叫糟糕,马匹拍到马脚上,这位又是看我那老爹不顺眼的,看来以后还是少拿高丞相说事吧……当下强装镇定说道:“家父自然另有深意,意欲磨练慕容大人性情,想必大人与家父过去有些小小误会吧。”说完这话,心想哪有下属和长官没有过结误会的。
果然慕容大人叹了口气道:“当时各为其主,原也怨不得我,只是他如今荷国之重,怎能如此小肚鸡肠?”
高淯摆手道:“非也非也,以慕容大人对家父的了解,家父是小肚鸡肠的人吗?”
慕容大人沉吟道:“不……他很能容人,又有手段,待人以国士之风,是个不世出的人杰。”
高淯点头道:“既然如此,请慕容大人放心,家父此举必有深意。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对吧?”
慕容大人笑道:“好,算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看你父面上,饶你去吧,可别再给我捣乱。”
高淯如何能就此放弃这个良机,走上两步说道:“家父常言道慕容大人身怀绝艺,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慕容大人收我为徒,授我武艺。”
慕容大人冷笑道:“小小孩童还来与我耍心机?你父真对你谈到过我?那我姓甚名谁?官居何职?有甚绝艺?你倒说来听听。”
高淯早料到他会问这问题,当下朗声说道:“你复姓慕容,乃鲜卑慕容氏之后,想当年慕容皝、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纵横天下何等英雄,如今不过百年,后代子孙却如此小肚鸡肠,盘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羞也不羞!”
慕容大人听了哈哈大笑,这小子明明不知道自己名字,当面扯谎,却说辞一套一套,说的大义凛然,摇头笑道:“不愧是高欢的儿子,真有一套,看来这天下没准会交到你手里。好吧,为了不落个小肚鸡肠的名声,我便说与你也不妨,我名慕容绍宗,正是你刚才提到的大燕太原王慕容恪之后,如今官居御史中尉,我有家传绝艺不假,但却不能收你为徒。”
高淯急道:“这是为何?难道我资质不好,不配做你徒弟吗?”
慕容绍宗摆手道:“你资质如何,我还不得而知,但看你机敏灵活,想来也是可造之材,但我慕容氏祖有明训,家艺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妻,我可不好有违祖训。”
高淯恨道:“什么破规矩!难怪你慕容氏亡国,心胸忒也狭隘!”
慕容绍宗脸上浮出一丝恼恨之色,随即却黯然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有理,但我仍是不能收你为徒。”
高淯眼见到口的美餐就要溜走,脑中飞速运转,转念问道:“慕容大人到底要找什么呢?先明后暗的,是什么要紧物事?”
慕容绍宗犹豫了一下说道:“告诉你也不妨,这大庄严寺的昙鸾和尚甚有手段,佛道双修,本事通天,我家小儿生下来有些不足,想求他用“般若忏”的内劲解救,他却以一句各人自有缘法把我打发走了,我气恼不过,才在他寺中捣乱,如今只能到这藏经阁中碰碰运气了。”
高淯听到先天不足,正要张口接话,却又听到“般若忏”三字,似乎与自己所练不是同一功夫,忙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正想办法之际,只听塔下有人说道:“你瞧,藏经阁的门怎么开了?”另一人接话道:“不会有人偷经吧,走!上去看看。”说罢吱呀一声,便有脚步声传来。
慕容绍宗瞪了高淯一眼,心头恼恨。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塔中每层一目了然,无处可藏。慕容绍宗无奈之下只得将高淯搂在怀里,瞅准时机从垛孔处轻身跃下,高淯身处空中不由得绷紧神经,引得身上一阵躁动。
慕容绍宗落地无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却不将高淯放下来,反而压低声音急问道:“你这身般若忏内劲哪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