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CarlJung
庭院中鸡飞狗跳,前面跑着个浑身发光的小儿,手中拖着贴有五颜六色彩绸的龙雀刀,后面跟着脸暴青筋的七郎高涣,众人不明所以,都走出大屋观瞧。
只见那小儿年方六七,装扮的可煞是耀眼:头戴一圈红色雉尾,长发散开,披在脑后,上身不着厚衣,贴了不少明黄色符咒之类的物事,下体套一条亮闪闪的绸裤,右手拖着的刀与青石板相撞,不断的叮当作响,浑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六郎高演也走了出来,见这情景,皱眉道:“七郎,先让九郎回去穿件衣服,初春的天气,小心冻坏了他。”
七郎大步赶上去,劈手夺过刀来,恶狠狠的踢了小儿屁股一脚,斥道:“滚回去穿衣服,混账小儿,要不是六兄在这儿,我必狠狠揍你一顿!”
那小儿却倔强道:“我是掣电大神,你敢打我,我发闪电击死你!”七郎气恼,又要赶上去厮打,高演忙制止道:“步落稽,别胡闹,回去穿衣服,小心害了病母亲接你回晋阳去。”
这话甚是管用,本来还翘首挑衅的小儿瞬间缩了缩肩膀,一溜烟儿跑回自己房中去了。高涣将刀上的彩绸一通乱扯,口中骂道:“这孩子,都被大母妃宠坏了!”
高演冷冷的道:“还没轮到你在背后议论母亲。”高涣不服气的张口要顶,抬头却看到高演冷冷的目光,终于将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嘟囔了两声,拿刀回屋去了。
高淯转头问大家道:“九郎玩的什么把戏?将自己弄得这么花哨?”大家都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府门外一阵马车声响,人还没过前院声音就传了过来。
“八郎回来了?这次功劳不小!”说着话,大郎高澄从前庭快步走了过来。
高淯上前施礼道:“大兄,刚下朝吗?”高澄拍拍他肩头道:“是啊,这次你奔波的辛苦,要不要先回去歇歇?”
高淯笑道:“不必了,与兄弟们聊聊,也算休息。”高澄微笑这点点头,对众人道:“怎么都站在院里,进屋聊吧!”
大伙进屋分别落座,高澄命人上了乳酪糕饼后说道:“今日散了朝会,我特地去**看皇后妹子,正和妹子闲话家常,就见那大长秋卿刘思逸蔫头耷脑的进来,对妹子禀告了一通杂事,然后又跟我见礼,我就装作没看见一般,对皇后说,近日你宫里的奴婢很张狂啊,动不动就想向主人抖威风,你该好好管制管制了!我看那刘思逸的脸色,嘿嘿!”
大伙一起发笑,毕竟要篡权谋逆,这是牵动整个高家的大事,在这种事上,大家利益一致,齐心对外,没什么异议。
高澄对高淯道:“这次你摆平了刘思逸和崔老匹夫,封隆之老儿也安抚了渤海郡,高仲密这个废物如何还能掀起风浪,看我一伸手就将他捏死!”说着右手一攥,作出个狠狠的架势。
三郎高浚道:“就算闹起来还能怎样,大兄,到时候你派我出战,我开弓射他满身窟窿!”高澄点头笑道:“三郎壮志可嘉,但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毕竟咱们这一动起来,西边那些穷寇也会趁机兴风作浪,虽是不惧,但就像五郎说的,太麻烦了。”说的大家哈哈大笑。
眼看日头近午,高澄道:“父王今天午饭不回来了,咱们吃吧。”说完招了招手,门口执事躬身领命,一迭声的催促厨房准备开餐。
饭桌上七郎高涣缠着八郎说些外头的见闻,两人之前虽有龌龊,但高涣心眼粗,高淯最近又多历事务,颇看得开了些,也乐的兄弟间和睦相处,便说了些南北风土人情,他这次虽走的地方不少,但行程紧促,并没多少见闻,脑中便想到崔家摆谱的种种情势,就当众说了出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连一向食不言的五郎高浟都不禁插嘴道:“那崔老儿真这么嚣张?这可比咱们这些丞相公子,郡县国公要拽的多啊!”
七郎高涣摇头撇嘴道:“我看是八郎故意夸大其词,把一个说成三个,见了家猫说是虎豹吧?哪有没有官职在身的白丁还敢将官府中人打出门去的?”
高淯笑道:“他也不是白丁啊,有中正的官衔呢。”高涣“切”了一声道:“那算个屁!”
六郎高演也少有的说话道:“这中正之官虽没有行政权,但不可小视,这是你的家族在本州郡势力的象征,没有哪个州郡的中正官不由该地的豪门大姓出任,这是隐性的威权,比起靠甲兵威吓可要难的多了。”
高澄拍案道:“六郎说的不错!这清河崔氏依仗自己的门第,处处自以为高人一等,竟将我高家也不放在眼里!八郎,你给他官位,给的好!”
三郎高浚诧异道:“他看不起咱高家,八郎还给他侍中之位,这么丢面子的事,大兄怎么还说好?”
高澄看了看他笑道:“三郎莫要将心思都放在武事上,还要多留心政务才是,不然我可不放心让你出去主政一方。”
高浚愣了一下,欢喜道:“大兄,你要派我管实务了?你放心!我一定做好!绝不会比二兄差!”高澄笑道:“看你这点志气,上来就与你二兄相比,他是你的榜样吗?那个窝囊废,得过且过的蠢物!”
高浚点着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兄说的对,我一定努力就是了。”
高澄点点头,忽然抬头道:“九郎呢?怎么不来吃饭?”门外执事道:“刚才去九郎主房门喊话了,但没回应,是不是睡着了。”
高澄皱皱眉,对身旁侍女摆手道:“你去看看九郎主,叫他来吃饭。这孩子,真叫母亲宠坏了。”高涣听到,不禁撇嘴朝六郎瞪了一眼,高演这次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对付自己盘中的烤牛脊肉。
等了片刻,侍女心急火燎的跑回来道:“大郎主不好了,九郎主在屋里自杀呢!”高澄斥道:“胡说!拉下去打二十鞭子!”高淯连忙劝道:“大兄,她是着急才口不择言的,先让她说完再罚不迟。”
高澄摆手让上来拽人的家仆散去,冷然道:“说吧,再说一次。”那侍女早吓傻了,哪还说得出话来,高淯走过去拍拍她后背道:“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那侍女深深出了口气才道:“适才奴婢去请九郎主吃饭,叩了好几下都没人回应,奴婢扒着门缝一看,九郎主将一条红绫拴在房梁上,小小的人儿踩着床榻,将头伸进那圈儿里……”
还没说完,高澄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砸,喝道:“怎么不早说!”说罢站起身来,冲大家招手,无奈的道:“走吧,一起去看看,咱们这九弟又在玩什么花样?”大家这几日早就被九郎折腾的疲惫了,没人拿他当回事,可要是不去看看,谁知道他又能闹出什么事来。上一次他偷拿了高欢的冲霄箭,高欢随手抽了他一巴掌,第二天高欢房里所有能碎的东西统统粉碎,高欢想要再教训他,他却早跑回晋阳去了,等过了些日子,算准高欢气消,又嬉皮笑脸的认错,也就不了了之了。
于是大家都嘻嘻哈哈的站起来,晃悠悠的朝九郎的屋子走去。
走到门前,七郎高涣当先一脚,将房门踹开,屋里早就一片狼藉,站在床榻上的九郎双脚深陷在锦被中,高叫道:“都不许过来!过来我就上吊!别以为我唬人呢!”
高澄皱眉道:“九郎,你这又闹什么?今天是为了什么事啊?”
九郎步落稽伸手一指高涣,气冲冲的道:“你问他!”高澄转头相询,高涣怒道:“你拿大兄给我的宝刀胡闹,搞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还有理了?”
高澄回头瞪了他一眼,高涣鼓着脸不再言语。
高澄笑道:“那你今天怎么才肯不上吊呢?”步落稽想都不想,说道:“他踢我屁股,我要踢还他!三倍奉还!”别人还没说话,高涣向后跳开一步,护住屁股道:“你们别想用我的屁股换这活祖宗的笑脸!”
高浟笑道:“踢一踢,不要紧嘛,九郎还是小娃儿,没劲儿的。”三郎也憋住笑点头道:“是啊,没劲儿的。”其他几人望向高澄,等他决断。
高澄看看九郎,又看看捂着屁股的七郎,走过去扳住七郎的肩膀道:“七郎,大兄自来知道,你是兄弟中最有勇气,最肯担当的好男儿了,今天就当是为了大兄,过去受一脚,来日大兄再给你个好物事。”众兄弟也都推波助澜的劝说。
高涣愁眉苦脸的答道:“好好好,就依你们,不过三脚不行,就一脚才公平!”众人又看向九郎,九郎不屑的说:“还好男儿呢,就这点担当吗?算了,看你可怜,一脚就一脚!背过身去!”
高涣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嘴里嘟囔道:“快点,别干耗着折磨人啊!”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害的他往前一窜,大伙瞪眼观瞧,却是九郎的小脚丫中夹着几个粗粗的铁钉,铁钉头上隐隐有血迹。
高涣摸了摸屁股,见手上一抹鲜血,心头不由得怒起,便要过来算账,大家又忙劝住他,生拉硬拽的将他弄出了房门,只听屋中回荡着九郎天真嘹亮的笑声,众人都摇摇头,护在高涣左右,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回后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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