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世间所取,必付出代价,雄心虽值得拥有,却非廉价之物。——LucilleMaudMontgomery
二月初十,夜过丑时。
“呦,老王,你也该休息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卒边下城楼边与对面的老兵打着招呼。
“这小鬼,是到你换防了,还是又开溜了?”老兵大概三十岁左右,揉着冻得僵硬的脖子,活动胳膊回答道。
“当然是到我休息了,我能干那招人恨的事吗?”少年贼兮兮的笑着,看起来说话并不可信。
“老子懒得管你,明天屁股开花,可别喊疼!”老兵走在土路上,随手捏了根干草叼在嘴里滋滋的嘬着。
“王大哥,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不回乡务农,这当兵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少年闲的无事,随口瞎聊着。
“回家?老子没家!孤家寡人一个,种什么地!还不如当兵吃粮混日子舒坦。”老兵把手背在脑后,呻吟着说道。
“你就不打算找个娘们儿过日子?”少年也学着老兵捡了个草棍在嘴里嚼着。
“想啊,咋不想,可想有个屁有!能嫁给当兵的,不是寡妇就是女囚,妈的!把咱们当囚犯对付呢!”老兵发泄着心中不满的情绪。
“寡妇咋了?吹了灯掰开腿还不是一样?”少年年纪不大,但在军营里早已学的一副流气口吻。
“想啊,咋不想,可想有个屁有!能嫁给当兵的,不是寡妇就是女囚,妈的!把咱们当囚犯对付呢!”老兵又把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少年发出贱兮兮的笑声道:“老王,知道你想,不用连说两遍,你就是说十遍也变不成真的。”
“想啊,咋不想,可想有个屁有!能嫁给当兵的,不是寡妇就是女囚,妈的!把咱们当囚犯对付呢!”第三遍,依旧一字不差。
少年察觉到不正常了,背后一股冷风直灌进来,他哆嗦着双腿,强挣着扭过头,看到背后站着一个与他兵服相同的人。
这人却不是老王!
少年马上张口呼叫,但颈下一凉,口中已发不出声音来,少年向地下倒去,眼中最后的一幕是两只皮靴和倒在地上的老王的尸体。
两个身穿东魏兵装的人,迅速将他们的尸体搬走,不久听到水井发出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等回来的时候,二人已换上了死者的衣服,连脸上的神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阴影处一人轻声道:“不愧是韦刺史帐下的精英武士“前驱影卒”,只听了片刻就能将口音学的如此相似。你们回营去吧,同营众兵已全是自己人,但注意尽量不要与别部士兵交流。”两人点点头,向前走去,边走边有声音传来。
“呦,老王,你也该休息了?”“这小鬼,是到你换防了,还是又开溜了?”“当然是到我休息了,我能干那招人恨的事吗?”……
二月十二,一大清早虎牢镇城奚寿兴就被砸门声吵醒了,只听到外边看门的老兵道:“找奚镇城?大人还没醒呢。”
奚寿兴皱着眉头,不满的咒骂了一声,向外喊道:“谁来了?”老兵答道:“是李掾属,说是前几日与大人说过,今日请你去赴宴的。”
奚寿兴听说是高仲密的人,倒也不好太不给面子,虽然高仲密是个废物,但高家本身却颇有势力,就说这李棠,要论本事,起码也能自立门户当个郡守,但他却甘心做幕僚,以掾属的身份替高仲密打理庶务。
奚寿兴答应一声,大略穿戴了衣帽,一边扎着镶金的革带,一边开门走了出来。
“啊,李掾属,劳你大早就辛苦一趟。”奚寿兴打着哈哈,对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从来都不失敬意。
李棠深施一礼说道:“前日高刺史曾说今日邀请大人赴晚宴,怕大人另有安排,便先命下官来知会一声。”说完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让人无法拒绝。
奚寿兴闹闹辫子底下的头发,发愁道:“不瞒李掾属啊,今天是我与我那婆娘的一个要紧日子,前日高刺史说时我一时忘却了,今天却不能去了,还请李掾属替我向高刺史告罪吧。”
李棠满面春风道:“大人与高刺史同守要地,便如过命兄弟一般,高刺史为了今天的宴会,把附近有德望的人物都请到了,本来是以大人的名义请的,大人要是托故不去,恐怕在那些人的心里会生出想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奚寿兴想了想,觉得李棠说的也有理,中原这片地方,这几百年里已经算不清到底遭了多少战火,就说虎牢西边的洛阳城,当初何等繁华,如今却成了空城一座,毫无价值,留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生活方式,若是嗅出统治者内部不和,难免不会有人妄图一步登天,兵行险招。
看奚寿兴面带犹豫,李棠笑伸出手指盘算道:“大不了早些放大人归家,以免尊夫人不让大人进门如何?”
奚寿兴摆手道:“不是这个问题……嗨!罢了,晚上我去赴宴便是,不过可能真要早走一会儿。”
李棠抚掌笑道:“大人是家国两顾,尊夫人真好福气。”奚寿兴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送李棠出门去了。
酉时三刻,月已初升。
刚升起不久的月亮被一层乌云遮盖的光滑顿失,奚寿兴带着十几个卫士朝刺史府走去。到门口见高刺史的亲兵都在门外迎送客人,便对卫士们道:“你们也在外面帮着迎送一下吧,两人与我同去即可。”众卫士答应着,便与刺史亲兵同在门外侍立。
进了门,奚寿兴突然有些奇怪道:“今天有些兵卒看着面生的很,又征新兵了吗?”向身边的卫士查问,卫士道:“前几日听说李掾属去乡间征了些小儿使唤,倒没听说征新兵。”
奚寿兴点点头,正要继续盘问,就听门楼上有人贼兮兮道:“嘿,老王,你替我看一会儿,我去城东头儿喝几杯小酒儿就回来!”
那老王哼了一声道:“一会儿巡查的来了,我可不替你隐瞒。”
城下奚寿兴笑骂道:“小胡儿,你又想偷跑吗?我这次可亲耳听到了,等吃完了酒就回来收拾你!”边说笑边走进了正堂。
高仲密这段时间老了不少,眼角的皱纹多了数条,看到奚寿兴进来,忙迎上去打哈哈道:“奚镇城,若我不叫人去请,你还真不给我高二这点薄面了啊?”
奚寿兴也哈哈笑道:“我今天本有自己的一个小事,但既然高刺史见召,我又怎敢不来呢?”说着二人勾肩搭背,齐向宴席走去。
席上诸人都站起向二人敬礼,二人分别还礼落座,奚寿兴谦让不过,便做了首席,看了看时辰道:“咱们就开始吧,我早上与李掾属也都说过了。”
菜如流水的上来,也没什么精致菜肴,无非是些大鱼大肉之类的荤菜,众人边吃边谈,气氛倒也和谐。
在一旁作陪的李棠笑道:“是不是让士兵表演个短兵舞助兴?”奚寿兴笑着拒绝道:“不必了吧,今日主要就是与诸公聊聊,舞蹈什么的太吵闹了。”他心里是怕舞祝酒兴,一会儿没回家就醉了。
李棠也不勉强,伸手击掌道:“上秘制佳肴!”从门外进来个瘦小的汉子,一手拿着板架,一手提个陶罐。
李棠对奚寿兴道:“此人是南国的大厨,做得一手好炙鱼,今日让他为镇城单独烹调。”
奚寿兴道:“这如何使得,一会儿大家一起品尝!”说罢笑着观看厨人的烹调过程。
眼看那人把鱼刨成两片,分别在板架上烧烤,不停的从陶罐里舀出羹汁浇到上面,鱼身连连发出吱吱的沁油声,堂中香气四溢,与会诸人都连连点头。
奚寿兴正看得起劲,一旁的高仲密突然冷冷的道:“奚镇城,我今日以此城归西国,你可愿同去?”
奚寿兴听得一愣,刚反应过来正要发作,只听李棠断喝道:“动手!”
厨人拿起舀羹汁的大勺,原来此勺乃精铁打造,厚底如半个铁锤一般,抡圆了猛地砸下,奚寿兴猝不及防,正中顶门,一言未发便颓然倒地而死。
席上诸人一团慌乱,李棠伸手挡住门口道:“今日虎牢归西国矣,同行者请坐,不同者请出。”
这时只听得门外利器入腹声,痛呼声连连响起,不到一刻已渐趋平静,众人都回原位坐下,双眼呆滞,不发一言。
这时门外走进一人,身穿普通军服,面相儒雅,目中带笑,走到堂中说道:“幸不辱命,事已稳妥。”
李棠朝此人摆手道:“好教诸位得知,这位便是大魏晋州刺史,去年相助王思政守玉璧城,使高欢数万之众无功而返的韦孝宽。”
韦孝宽微笑道:“当不得李先生谬赞。”李棠道:“若不是刺史的前驱影卒如此神出鬼没,我与高刺史的心愿哪能这么容易达成呢?”
韦孝宽摇头笑笑,对在座诸位道:“此次我大魏军队马上大举而至,还望大家自知天命,审时度势方好。”
玉璧战事如今已响彻中原,在座诸位听说乃是此人的谋略,无不钦佩,都俯首道:“我等恭迎大魏天兵,甘愿归顺,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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