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系小子,失丈夫。——卦十七·泽雷随
男儿欲作健,
结伴不须多。
鹞子经天飞,
群雀两向波。
高于与段韶带领精锐部队,直朝西军方向冲去。
段韶将高淯安排在队伍的中间位置,郑重的对他说:“八郎,你听着,千万不可冒险,你年纪还小,要想着将来!”
高淯本想蒙混过关,但段韶一定要他亲口应承了才肯出发,高淯只得同意,不由得对这个表兄又多了不少好感。
西军虽败,但尚有豪勇大将作为擎天之柱压着阵脚,南郢州刺史耿令贵正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段韶不断的接到斥候通报,称其三次单人匹马踹营,直将东军诸将视若无物,而东军气势已颓,象征式的抵抗一阵,便四散奔逃远离这个夺命凶神。
段韶冷然道:“如此张狂!八郎,我们便去取了这人首级,也算得大功一件!”高淯道:“这种豪杰若能生擒才更好!”段韶笑道:“八郎说的不错,我们见机而行吧。”
二人正说着,后方突然传来信息,真让二人惊讶了一阵。
西军开府仪同三司于谨率残部投降了!
于谨是西军一等众臣,此次统领偏师与宇文泰互为策应,如今竟然顶不住兵败颓势,向东军投降了!
段韶皱眉道:“看来姨丈已经同意,这实在是欠考虑了……”高淯奇怪问道:“怎么欠考虑?”段韶道:“于谨的部队驻扎在战场南部,虽有一定损失,战力却还充足,怎能如此轻易就降伏?何况此人向来多智,恐怕是想我大军过后,击其中游吧?”
高淯道:“那怎么办?回军支援吗?”段韶沉思道:“于谨所部即使作乱,也不过小小疥癞之患,只要不让西军主力趁机再杀回来即可。我们还是全力攻击,要更快的将西军阵脚洞穿才行!”
高淯高声称是,战场上风云变幻,每一刻都有突变发生,高淯虽然习武有年,从未间断对身体的锻炼,却也感到很难应付,也许还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吧。
当下拼着一股初生牛犊的气势,与段韶直向西军耿令贵的部队所在杀了过去。段韶看了看高淯的装备十分周详,应该无妨,说了句:“八郎,你自己小心!”便开始指挥精骑冲入敌军阵中。
两军刚刚接阵,正遇到耿令贵第四次匹马踹营,只见他掌中双刀翻飞,见人就砍,逢马便剁,如入无人之境,段韶的精骑勉力与之相抗,总算暂时扼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段韶见此人如此豪勇,正如八郎所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便朗声说道:“西军已败,耿将军何必自苦,高王向来钦佩将军神武,若能随我还邺,必受天子亲自嘉奖!”
那耿令贵在数人围攻之下,兀自进攻多防御少,敌人的鲜血顺着护腕直流到战袍中,染得半臂血红,听到段韶的声音,大笑着回道:“这位小将却是何人?怎么在此大放厥词!关西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说罢连连猛击,一名精骑慌神之下中刀落马。
段韶见亲卫落马,不由得怒从心起,眼见对方绝无降伏之意,转头看了身后的八郎一眼,暗叹口气,将腰间灵宝弓抽了出来。
耿令贵所使的乃是家传快刀,迅猛异常,一般箭羽根本无法近身,所以向来自负,不着重甲,不带护卫,重甲穿了减低灵敏,护卫带了跟不上速度,只会给自己添乱,自从初阵至今,确实也无人伤得了他分毫,早已对敌人不屑一顾。
段韶的弓法却也名不虚传,上次众将比武,他刻意让三郎高浚获胜,使众人轻视自己的能力,自己平时越被轻视,关键时刻才越会出人意料。
战局中,几名精骑左支右绌,眼看抵挡不住,耿令贵使出一招“大杀八方”,厚重钢刀如狂风暴雨般飞舞而至。段韶在后方瞅准一个机会,猛地张弓搭箭,以比寻常武士这一套动作快了近一倍的速度将羽箭射了出去。
耿令贵刀招已然使老,此时收回防护万万不及,只得闷哼一声,侧身闪避,这一下却低估了此箭的速度,他动作极快,向右一侧,满以为轻松躲过,但只听“嚓”的一声,箭头擦着面颊而过,险些命丧当场。
从军数十载,第一次遇到险些丧命的窘境,这令耿令贵无比恼火,他将双刀朝四周连砍几刀,向段韶所在直冲过去,口中大喝道:“贼将暗下毒手,有胆量的与我兵刃上见高低!”
段韶站在原地,不进不退,镇定非常。直到耿令贵冲到离自己不足十步远的时候,才大喝一声:“射!”
原来早在他出箭时,已料到此人性格必定刚而易折,若自己不能取他性命,他必定大怒而来,便吩咐善射武士埋伏四周,只等他冲来时,四方合力射杀。
耿令贵听到这声喊,便知情况不妙,百忙之中向天一纵,在天上低头看时,坐下马早已变作刺猬,倒在地下,耿令贵身在半空,更将双刀舞得水泼不进,一个巨大的银环在他身旁散开,光环更不停留,仍旧朝段韶的位置冲去。
见如此布置都难凑效,段韶心中更是佩服,眼见光环接近,便再次张弓,利箭瞬间便已发出。
上一次自己遇险,耿令贵还能解释说敌人狡猾,趁我不备,这次却是两人一对一的交锋,只听“铛”的一声金属相撞声响,夜幕中钢刀摩擦生出一道火花,半截箭杆掉在地上。
一瞬间,箭断!同时,刀光散!
相差不到半秒的时间里,耿令贵完全是求生意志自己生效,脖颈不自然的扭曲成麻花状,侧头张口,将穿过刀光的箭杆死死咬住。
然而,光咬住箭杆是不够的,锐利的箭头重重的刺穿了他的脸颊,从腮帮的骨肉间穿了出来。耿令贵忙捂住脸颊的箭头,此时不敢拔出,自军的护卫也赶了过来,将耿令贵围在当中,大家惊异的发现,从未伤过的耿令贵竟然负伤了,不由得对对面的年轻将军肃然起敬。
耿令贵护着伤口,在众人的护卫下缓缓而退,走了几步嘴里含着箭杆,含糊不清的问道:“留下你的姓名来!他日再定胜负!”段韶昂然笑道:“小将段孝先,随时恭候耿将军来访!”
耿令贵又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却已经听不清了。
后方的高淯看到表兄如此神技,不由得感慨道:“想当初慕容绍宗大人曾说我的箭术可与表兄相媲美,却不知表兄此人一向不爱显露真实本领,连他也看走眼了,我的箭术比表兄可差远了,单是这迅捷一项,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上。”心中对段韶深深敬佩。
段韶胜了耿令贵,胸中豪气徒增,将右手高高举起,朗声道:“兄弟们!此刻还不乘胜逐北更待何时!随我冲!”一马当先向西冲去,身后烟尘升腾,数百精骑呼啸而出。
高淯夹在队伍当中,被这种战场上独有的氛围深深打动,正想赶上去与表兄说几句佩服的话,却听到后方一阵大乱,隐约听人呼喊道:“于谨反了!独孤信反了!”
果然不出段韶所料,适才降伏的几员西军大将真的在东军穿过时再度反叛了,霎时间东军大乱,攻势顿缓。
高淯还在不停回头张望,段韶道:“不必回望,只要将西军主力赶入潼关,此战就已胜了!”高淯答应一声,不再分神,全力注意前方。
适才西军掉队的散兵游勇,也意识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断地从两旁隐蔽地带发动突袭,段韶的精骑被分割成好几块,首尾不能呼应。
高淯所在的位置是部队的最前方,他无暇再去关心其他问题,只应付两旁的偷袭就已颇费精神,道旁的草堆,小桥的侧面,隐蔽的石坳,这些地方都有可能钻出几个乃至十几个敌人向他突然攻击,丝毫大意不得。
行到一处昏暗的山间古道,狭长的道路只能容两骑并排同行,高淯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生怕一不小心葬送在这荒芜的所在,就在此时,听到身旁有人高声喊道:“兄弟们!此刻还不乘胜逐北更待何时!随我冲!”
正是段韶的声音!
高淯不由得放慢了速度,转头对表兄道:“表兄今日意气风发……”
还没说完,借着昏暗的夜光,隐约看见身旁的人哪里是表兄段韶,却是个身穿东军普通军服的陌生男子,手中已将战刀高高举起,高淯顿时大惊失色,张口欲呼,又伸手到腰间取短剑护身,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天旋地转,只听到自己一声童子尖锐的呼喊,紧跟着便传来“噗通”的落地声。
高淯中刀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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