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壮于馗,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卦四十三·泽天夬
高淯被关到后堂一间小屋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到侯景咆哮着让人将两个俘虏都放到锅中去。
之后好长时间没有动静,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吓得高淯一颤,只听外边一个已经不似人声的声音喊道:“拿开!我不要!我不要!”
高淯吁了口气暗道:毕竟还是没有蒸人……也不知是怎么能将刚毅之人吓的发出这种声音……就听堂前继续嘶喊着,只是重复着那两句短语。
侯景笑道:“不要?你不降,从今日起你每天的饭都是这个,吃完肉吃筋,吃了筋用骨架熬汤,总让你变着法儿的吃过瘾!”那人又发出接近崩溃的嘶喊,高淯心中有种不祥的念头,总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不敢相信,但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可是侯景!
高淯扒着门缝问门外的问道:“侯景究竟干了什么?快告诉我!!”门外众人默默无言,这时脚步声响,有一人走来问道:“高家的小公子怎样?还吵嚷吗?”语调颇为儒雅,似乎是个文臣。
高淯忙喊道:“侯景如何对付那两个兵卒?真的活蒸了他们吗?”门外那人轻轻一笑道:“没有活蒸他们……”高淯的精神立刻松弛了一点,只听那人续道:“只是蒸了一个,哪来的们呢?”
高淯听了不禁呆住了,刹那间他明白了刚才那人嘶喊的意思……
侯景将二人同时放进大锅,架在屉上,却掌握着火势大小,一个已经烂熟,一个却只是出了一身大汗,正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却见侯景走到另一口大锅旁,伸手轻轻一扯,那人的臂膀就已扯下,侯景自己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又吐出来喃喃的道:“男人果然没有女人好吃!”之后就将这与他一同赴死的勇士臂膀硬塞到他的口中,如此的丧心病狂,此人若是不疯,心理防线想来必定崩溃了……
当高淯再次见到两人中活着的一个的时候,他正在与侯景同案而食,眼中已没有了丝毫叫做尊严的东西,变成了一具人人可以欺凌的行尸走肉。
侯景扫了高淯一眼,鼻中发出鄙夷的声音,对那人说道:“你拿着这封密信,进入虎牢城中,你本是韦孝宽的部众,城中留守的自然认识你,派你下书也很正常,只是你要记住,要有你原来的风度,不可像现在这样总是笑着才好!”
那人忙不迭点头,伸手接过了密信,侯景看了他一眼道:“等你完成任务回来交差,我给你记功!再将解药给你!”
那人听到一个哆嗦,随即笑道:“小人一心为侯公办事,侯公自然不会亏待小人……”侯景微微点头,脸上胡须抖动,牵出一条横肉。
高淯看到这种情景,黯然垂首走出门去,见高宝宁站在门口,正要对他说话,却听高宝宁道:“八郎,我不想…在这个国家…了。”高淯道:“为什么?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高宝宁摇摇头,朝侯景一指道:“你的父王…用的都是这种…怪物…我恶心!”高淯回望着大堂,那人正在向侯景拜倒敬礼,侯景则哈哈大笑,声音震动屋宇,高淯瞬间感到一阵空虚,说道:“是啊……我也想离开……”
这时身旁走过两个兵卒,一边闲聊着一边往马场上去。
“你说侯行台关在后院的那个女人,长得还真是骚啊!不知是谁的娘们?”
“还能是谁的?就算以前是别人的,进了行台府,还能是别人的吗?”
“侯行台那个嗜好……我都有点看不过去……哪是玩人啊,简直就是吃人嘛!”
正说着后面跟来一人道:“你们不知道?那臭娘儿现在可是个红人!就是这次给西军献出虎牢城的高仲密那厮的婆娘!”
“哎呀!原来是她!我听说她好像跟高王世子也有一腿……”众人口中发出淫笑,渐渐走远了。
高淯听到暗暗心惊,想不到李昌仪竟被关在侯景府中,此女若是落到侯景这等人的手中,恐怕也是生不如死,既然知道了,总要相救才是。
当下对高宝宁道:“有个女人,被侯景关在后院,你先去探听位置,咱们把她救出来再说!”高宝宁犹豫片刻道:“好…落到他的手里…又被吃了!”
高淯等高宝宁走远,先回房等待片刻,想来时间差不多了,便朝大堂走去,直接与侯景摊牌,看他怎么说法?
侯景已将那降卒遣出,此刻正拿着一个羊腿张口大嚼。
高淯看到他吃肉,胃里便一阵翻腾,忍了好久才算抵抗过去,这才走过去道:“侯行台,适才我无礼了,请你原谅。”
侯景放下羊腿,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性格太面,如此见不得事,怎能做高家人?你要知道,乱世须用重典!为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至于如何达到,那是无所谓的!”
高淯不想与他探讨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侯行台,我刚才听兵卒说,你抓到了高仲密的娘子李昌仪,我父王正在派人四处抓捕她,我又在战场上犯了错,侯行台若是能将她给我带回去抵罪,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侯景傲然道:“我为何要帮你抵罪,再说你这小小孩童,高王也不会当真怪罪你!少拿这话来搪塞我!”
高淯作出不得已才说出实话的样子道:“侯行台真是厉害……其实李昌仪才是引发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因为她挑逗我大兄,大兄才与高仲密决裂,引得高仲密献城,导致两国大战。”
看了看侯景确实在听,才继续道:“我大兄对此女势在必得,若是最后得知此女在侯行台府上,恐怕你们二人又要龌龊……”说到此处,见侯景面露鄙夷之色,忙说道:“我也知道大兄如此做不好,但他是世子,早晚会接替父王,执秉国政,你们都是父王最看重的人,还是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弄僵了才好……”
侯景听了默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女人对我来说毫无价值,但若凭你一段话就将她交出去,我的脸面却要紧!”
说罢思量道:“如此便由上天决定吧!”当下传令道:“在府门前立个箭靶!”不一会儿已经安排妥当,侯景对高淯道:“高家小子,从府门到大堂不过百步,给你三次机会,有一次上靶的话,那就是上天旨意,若是不中你也不要多说了!”
高淯面带犹豫,接过兵卒递过的弓矢,愁眉苦脸的对侯景道:“我才八岁,能不能走进些射?”侯景横了他一眼道:“就在这里!要射便射,不射的话,你自去吧!”
高淯这才无奈的张开弓,故意偏离靶心一些,力量控制的弱一些,一箭射了出去,果然箭头刺入了箭靶的左下方,高淯欢笑道:“真是天意眷顾,竟然一箭就中了!”将弓箭抛到一旁,对侯景道:“侯行台,那我就把人带走了?”
侯景哼了一声,对旁边的兵卒道:“将那后院的婆娘交给他带走!”兵卒答应一声,便引着高淯朝后院走去,侯景望着高淯的背影冷笑道:“小小年纪就会作伪,你那手上练武磨出的茧,难道我侯景是瞎子吗?”
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居所,兵卒打开门,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正坐在里屋,却不是李昌仪是谁?高淯四下张望,朝树梢上招招手,高宝宁从树上一跃而下,那兵卒道:“人交给高公子了,你请自便……”说罢转身离去。
高淯对李昌仪道:“高家娘子,我是高丞相八子高淯,你愿随我回邺都,还是留在侯行台这里?”里面沉默了好久,一个声音婉转纠缠,叹息道:“奴家薄命,既然难逃一死……愿随公子去邺都……”
高淯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走吧。侯行台这里可不是什么妥当的地方……”话音刚落,一个娘子已经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包裹,向高淯媚然而笑。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要与我同去……竟连包袱都收拾好了……”高淯在心中感慨一下,与高宝宁一前一后,让她走在当中,一起出了后院。
侯景又已离府,率兵赶赴虎牢城。这次若是不出意外,虎牢必然落入侯景手中,一场谋战再次凑效,他在高欢心中也将更获信赖。但这些事自己都无能为力,只有将这女子带出侯府才是他现在力所能及的地方。
人马即行出发,行进到黄河浮桥附近,高淯对李昌仪道:“高家娘子,你若是回去,恐怕也难逃一死,还是我给你留些钱财,你自去吧……”
李昌仪在车中沉默良久,黯然道:“多谢费心了……我还是回邺都吧……就算死也死在都城……算是女人的一点虚荣,还望八郎主成全……”
高淯听罢叹了口气,驾车过了黄河浮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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