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找对象
家良来到木兰溪糖厂培训后，给家里的父母和雪梅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他们，他退伍不回家了，留在了鹭江市鹭江甘蔗化工厂当工人了，并告诉他们现在他们仙游县里的一个糖厂里培训。
不久母亲和雪梅都来了信，说是你退伍后又分配工作，那是领导看重你，再好没有了。希望你在工厂里好好学习技术，将来当个好工人。
家良从信中看出来母亲对他在福建参加工作是很高兴的。母亲希望他成为一个好工人。家良想起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在塘河沿小店当学徒的时候，母亲就为他挽亲谋眷托人到上海当学徒的地方，只因为那时家里穷，没有人为他家担保。才没有让儿子出门去做工人。后来他种了三年田实在待不下去了，才到湖头镇打铁店当学徒。当时母亲都当作他正式去学生意那样高兴。如今他正式进工厂成了工人，母亲更是不用说有多高兴了。
后来他回家探亲时，母亲和家良一起出去，人家问她：你儿子现在在那里工作，她便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儿子如今在福建木兰糖厂做工人呢。”当此时节，尽管最希望儿子在家乡帮他种田的父亲，见母亲为家良参加了工作这么高兴，他也不说什么了。在这之前，父亲也曾为家良复员后没有及时回家在背后骂他过，说人家退伍了都回家来，他退伍了还留在福建，他说他这个儿子真是太没有情义了。据母亲说，那一年三月份，父亲听人家说，和家良一起出去当兵的人大都已经复员回来了，他特特地到城里兵役局问，我儿子有回来了没有？人家告诉他回来的没有你儿子。父亲好不失望。当后来家良来信说他已经在鹭江参加了工作时，父亲气得骂家良：“这个儿子白白养了！这么不成人情，当年你要参军我同意了你，如今你复员了还不回来！但是当家良在探亲回家时见到儿子时父亲也不再骂他了。
这期间那雪梅来信反响强烈，当她接到家良从仙游木兰糖厂去的信，告诉她已转业到工厂时，她又立即回信，信中热情洋溢地说：
亲爱的家良：
自从接到你从复员大队来信后，我和妈妈天天盼呀等呀，等着你回来，可是都不见你回来。我们以为你又回部队去了。今天接到你的信，那想你已在鹭江参加了工作，进工厂当了工人。亲爱的家良，你是建设祖国的人材呀！我是多么的羡慕你呀！我和妈妈听了都为你高兴，希望你在厂好好学习技术，将来成为一个出色的技术工人。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作贡献。我在校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像你一样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出力。
盼今后多多来信，并祝你身体健康，精神愉快！
雪梅
1958年5月8日
没有想到，雪梅来信会对他这样热情，进工厂当一名工人对他这样重视，这是家良没有想到的。
亲人们的鼓励，使家良暂时安下心来学习了。如今他唯一苦恼的就是工种问题，他心里想，雪梅只道他进厂当了现代化的产业工人，可她还不知道他在厂里是干什么的，要知道他在厂里是个烧锅炉的的司炉工，一定会看不起他呢。唉，这个问题怎么办？以后回到厂里总还得要求厂里让他调动一下工种当个电工才好。
时间是一日一日一月一月的过去，一晃家良他们这批复员军人转业到工厂已经好几个月了。
他们来到工厂后，下班后到外面田野里去散步，他和李永根，来到清静的小城街道，看到美丽的木兰溪畔，都有一对一对情侣在那里谈情说爱。厂里和培训队里年轻的姑娘们和小伙子们，或互相约会，或经人牵线搭桥，下班后黄昏月下，对对成双在那里拍拖，不免使早已到了结婚谈恋爱年龄的这批复退军人们也考虑起个人问题来。有个把复员军人们已经和培训队里的几个姑娘们经人介绍挂上钩了。
河北人柳文彬，一个长的挺高大漂亮的小伙子、53年入伍的报务员捷足先登了。找了个脸上有几颗小雀癍的身体窈窕大眼睛的鹭江姑娘。起头躲躲闪闪扭扭捏捏的，后来逐渐公开起来。接着是一个鹭江本地的复员军人开始追起一个长辫子的小姑娘来。但那个女的不大愿意，而男的死乞白赖地紧紧地追她，下班以后总是不接不离地在那里踯躅。其他如王雪城，通过白头发指导员的介绍，和一个随队来厂里一道培训的一个刚从福州机电学校毕业的小个子技术员，也慢慢地给他们拉拢配对了。但总的来讲，这批复退军人来到工厂后，想在当地找对象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本来想，像复员大队周中队长当时给他们讲的那样，“在工厂里找一个，小两口一块上班一块下班，有了孩子，往要工厂的托儿所里一放，这生活有多美好！”可是到工厂后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一来他们是外地人，闽南人说他们是伯公（北佬），语言不通，讲话吃力，姑娘们并不欢喜外地人。二来他们拿钱太少，当时复员军人才三十二元一月，退伍军人还只有三十元。在培训队的姑娘们拿十五元一月的生活津贴费，找个男的三十几元一月，两人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元，感到结婚后生活太拮据。婚后日子不好过，姑娘们如愿意找外地人，在鹭江找个军官，一个少尉起码也有七十几元一月，所以当地的姑娘们不愿意找复员军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复员军人，因资格老，又多拿二元钱，有的还是党员，打算以后在厂里要做骨干的，还有干部给他们牵牵线帮助找一个。对各方面条件比复员军人还要差的退伍军人们，那就几乎无人过问了。没有想到这些退伍兵们在部队低人一等，到地方后在找对象上也低人一等呢。
自然，他们也有点自尊心，好的找不来差的也不要。再说他们年纪都要比复员军人们年轻几岁，他们一时还不急着想结婚。只是感到人家都在找他们也应该找一个了。
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世界是广阔的，人是不能看死人的，俗话说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各人自由各人的门路。他们在当地找不到，就向家乡发展，感到找外地人本来就不理想，在这里和本地人结了婚，将来一辈子也别想调回去了。找个家乡的，虽现在一时不能在一起将来总有希望调回家乡去的，于是好几个退伍军人就在家乡找女同学，有的托亲戚朋友介绍也在家乡找到了女朋友。
男人们是没有秘密的，年轻小伙子在一起时尤其如此，他们在一起，特别是和知心朋友之间，总常常谈起婚姻恋爱的事情。每当家乡有娟秀笔迹的来信，大家就互相猜测、探问，谁谁有了女朋友，谁和家乡的女同学好上了，听说谁和表妹定下终身。这些事情是很快就会被大家哓得的。
人在那种环境中就会受那种思想的感染和影响。家良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也考虑起个人的婚姻问题来。因为他当时他也有二十三岁了嘛。他的思想也并不是很单纯的，家良虽然有了师傅的女儿小雪梅，而且已通信好几年了，还已经有点经济联系，不单家良对她是有意思的，小雪梅对他也从感激之情也逐渐对他有了爱慕之情。特别是当他进了工厂之后。从“盼今后多多来信”的话语中也可以看出一个少女的心思。但是家良自己来到鹭江工厂之后，听中队长说的，就在工厂找一个，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的话，他的思想也活动起来。等到了劳动局来到鹭江之后，在鹭江厂见来了一大批漂亮的姑娘之后，他的心也动了一下，也梦想在当地找对一个呢。他感到一来雪梅毕竟太小，她如今才十六岁，才读到初中二年级，还要读等多少年呵？而且她一年一年读上去，等她读到大学毕业，倘若她变心了，不要家良了，到那时候他可就后悔莫及了。这种事在社会上是屡见不鲜的。
二来，家良在鹭江工作，雪梅在家乡读书，毕竟彼此距离也太远了。既使雪梅对他始终如一，将来结了婚，两人一年相处十几天也不是办法。结婚后两人徒增想思之苦，结婚和没结婚也没有什么两样，依然享受不到家庭的温暖。而要想调回去谈何容易。这样想想，要想在这里安心工作，婚姻问题最好也在这里解决。在这里成家立业，那最好在这里找一个。顶好也能在培训队里的姑娘中找一个。那就可以实现指导员和中队长讲的那种理想了。
但是一到莆仙木兰糖厂，待了两个月以后一看，事情并不像当年中队长在复员大队时对他们说的那样理想，鹭江姑娘的眼界高得很，连政治地位和经济条件比家良他们这些退伍军人好一些的复员军人都很难找他们。在指导员的劳资科长帮助下，五一年当兵的老资格复员军人王雪城也才勉强找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福州姑娘，据有人讲夏天里闻到她还有一股腋臭的。何况家良他们这些退伍军人们，而家良的条件更差了一些，因为他才一米六多一点，属中等偏下的个头，这样的个头，又是个外乡人，工资仅三十元，自然就更难找了。如果一定要想在这里找，那唯有找个人家不要的，矮矮胖胖的长得比较丑陋的那种姑娘了。有一次，一个随队在厂学习的技术员，开玩笑地对家良说：包家良，你要不要找？我给你介绍一个，化工班那个小胖子我介绍给你好不好？
那个女的身材只有一米五几，胖得像个柴油桶，而且脸像南瓜阿姆。这给包家良以巨大的剌激。好像侮辱了他一样，从此他再也不理睬那个姓吴的技术员了。同时也使他下定了决心，他决不在此找对象了。他感到他的雪梅要比这个矮胖子强千倍，只要从雪梅前不久给他寄来的一张照片上来看，只是她的年纪还小一点。论长相比这里在培训队那个最漂亮的梳长辫子姑娘也差不多。
从此他在这个问题上一门心思转到了家乡。但是是不是就是雪梅呢？他还不敢肯定。因为他想到人家这里的人把他看得那么低，也使他产生了一种自卑感，他觉得雪梅是那样的美好，使他感到他配不上她了。而且原先他们的关系还是一般的关系，或者是师兄妹的关系，虽然有点经济来往，但那几元钱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开头是师母开口向他借的，后来是他自己主动寄去的。雪梅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向他开过口呀。她根本没有许诺他什么，这样的情况能算什么爱情关系吗？
而且情况已经有点不很妙。当他在厂里接到她第一封信后，他也给她寄去了一封回信，给她寄了二十元钱，他说给她买些笔墨纸砚和另用用，可是她回信说，希望他以后平常不用寄钱给她，说她在学校里现在没有什么用，开学时要寄钱时她会告诉他的，希望他自己生活过得好一点，别太节约，或把钱寄回家去好了。
家良感到，从这封信来看既表现她纯洁善良不贪婪的高尚品质，也似乎从侧面看她对他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要说称呼，也倒是早就称呼家良为“亲爱的家良”了，但是这个称呼，也是自己先起头称呼她，也是他叫她也这样称呼自己的。最早她代父母写信给他称他为“包家良同志”，后来他到了训练团时，她给他来信在名字上面加了个“亲爱的”，他对她说，以后别叫我亲爱的包家良同志了，就叫我名字好了，那多别扭。以后她来信果然不叫他“包家良同志”，就称他为“亲爱的家良”了，
自从在观音岙观察站接到她收到十五元学费的回信，他在信中就大胆地称呼她为“亲爱的雪梅”，从此她的回信也把他的姓字去掉改成“亲爱的家良”了。但是当时她毕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亲爱的”三个字的深刻含义。不过是出于对他的一种感激之情，或是纯粹把他当作一个大哥哥吧了，没有别的什么。可如今，要和她正式结为情侣，那还得正式向她说明，徵得她的完全同意才能算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