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君走后,我已经很清晰的能察觉到那红毛狐狸对我的不满,怪也只能怪我倒霉,和她阴差阳错的结了如此多的梁子,无暇顾及那么多,死不死都只是一念间的事,更何况去思考怎么对付她了,但有一点很肯定的是,她虽然会折磨我,那魔君没点头,她总是不敢伤我太严重的。
血流的太多的时候,精神总是恍恍惚惚,脑袋里却有一片地方异常的清醒,所有发生过的事不间断的像是山涧的溪水潺潺的从脑海中流过,不湍急也绝对不曾停下,那一双双看着我的眼,眼中流露的表情,总是在不停击打着我的心,我想也许我真的是快死了,才能看到如此多我曾经看不懂或者根本没有在意的眼神,方知后悔。
魔君每日都会来,问我关于龙母的秘密,虽然我始终沉默,他却也没有强迫我什么,异常安静,这让我看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众人面前奸诈狡猾的小魔头,在独处的时候安静沉静的男子,这样的人,打心底里让我觉得可怕。
“你今天还是不打算说么?”他坐在我面前的宝座上,一条腿搭在座边的青铜狮子上,在黑暗中他的眼异常的亮。
我眼皮轻微颤抖了几下,没有睁开,浑身上下除了头,别的地方已经都没了知觉,我努力张了张嘴,喉咙咯咯的,却发不出声音。
“若是你真想说,传音便可。”他偏过头,半躺在宽敞的宝座上,看着屋顶出神,我很想传音说话,但自己真的比想象的脆弱许多,传音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便是要死了也罢,也拖了不少时日了,比殇他们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我相信他会将其他人转移走,至于他会不会走,我心中不用想就有答案。
“我倒是觉得这龙母本就没什么秘密的,不过是承载了一些强大的灵力,可你都那么说了,我为什么就是愿意相信呢。”安静的殿里魔君的声音空空荡荡的,我所剩不多的力气扯了扯嘴角。
“不过若是说完全无理由的相信你,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一直都参不透这个东西,你可是能了?”我强睁开眼睛,看到那魔君手里握着我的卷轴,他很无所谓的抖动着卷轴,看样子他是看不到上面的画,可我却清晰的看到,猛烈的强光,魔君飞灰湮灭时的表情,似乎狠狠的盯着一个人,画面转的太快,还未等我分辨清楚就定格了,那些画面渐渐消失之前,我看到了一个人,一身明黄的衣服,背影如此熟悉。
“你可是想说什么了?”那魔君见我睁了眼,出神的盯着他手中的卷轴,飞身到我身边我都没有反应,直到他拍了拍我,我方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眼中充了泪水,他见到我眼中的泪,惊了一惊,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你,干嘛?”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可改变的是么,最终的结局是不可改变的,我不知道是该喜该悲,喜是因为我知道比殇不会有任何危险,悲是因为这样的结局过后,会不会继续发生最终的那个结局,这一切像是一个没有因果的循环,我们都绕着一个圆圈不停的奔跑,时间久了,便再也分不清起始和结尾。
“若是我告诉了你,你杀了我,好么?”我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吐出几个字,那魔君听罢很是怪异的看着我,情绪很是复杂,我乞求的看着他,他默不作声,没有反应。
“若是我告诉你,你立刻杀了我,好么?”我又问了一遍,他被我问的有点惊,轻微后退了一步看着我,我浅笑了一下:“这一切本就没有结果,在里面循环往复的久了,就会迷失了自己,我没有前生,没有来世,就这样不老不死的活着,跳动在自己难以逃脱的命运中,牵扯着如此多的羁绊,曾经我不自知,是因为我有一颗什么都察觉不到的心,现在我明了了,这样下去才是真正的痛苦,苦海无涯,我却无论如何回头都看不到岸,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的缘由,只求你杀了我,了结了这份痛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不正是你的心意么,抓我回来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只要我将力量给你,告诉你龙母的秘密,你是定然会杀了我的。”
“我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我从来没说杀你!”
“你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我看的出来,他确实从来没有对我动杀念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和我接触久了,心中那份暴戾就慢慢消失了,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巨大的容器,将他们的戾气统统吸了进去,积压在自己心中,我不能让他的戾气消失,因为我不可能自己结果了自己,不管有多么不公平,我也要他杀了我。
“你先告诉我!”魔君的眼睛变得泛着红光,我能看出来他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先下手,我快死的那一刻,一定告诉你。”我依旧浅笑着看着他,他气急败坏的在我面前不停的转着,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一掌挥出,我终于是感觉到了手脚的疼痛,低头看去,四条阴森恐怖的伤口不停冒着血,我笑了。
“快说!”他抓着我的肩膀,眼睛已经变得很是猩红,不知道是因为我血的气息刺激到了他还是怎样,我趴在他耳边说:“那卷轴,在我死后,一起毁了吧。”
“龙母呢!到底是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着急,但在自己还有希望被他止住血之前,我强撑着不想开口,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沉入万丈深渊一般,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冰冷,黑暗,恐惧一瞬间潮水一样的袭来,胸口闷痛,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这就是尽头了么,比殇,原谅我的任性,涯戟,原谅的我离开,兴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龙母的秘密,就是…”伴随着一声巨响,强烈的光束冲开了天顶,魔君抬头望着天顶破洞处风中的男子,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气息,面色平静的看着身下半空中悬挂着的已经没了气息的女子和她身边表情惊恐的魔君,缓缓抬起了手。
我们总是觉得回发生很多事,当脑海中承载的太多时,就会忘记一些,这样才能记得另外一些,幸福的人,能够忘记那些不愿意记得的不愉快的事,从此带着幸福的回忆平淡安逸的活着,就像植物被潜心浇灌滋养的自由生长,而不幸的人,并不是成天自怨自艾的记得一些让自己苦闷的事,而是将原本该记得的幸福,统统忘记了。
万里云海,一身材矮小的黑衣男子躲在树后,看着面前不远处静立着看着远方的白衣女子,女子手中抱着一柄卷轴,黑色的发丝在风中轻柔的飞着,浓长的睫毛下衬托着那双黑珍珠般的眼,平静的看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姑娘。”女子听闻有人喊她,回头望去,见那矮男子对自己微微鞠躬,也有礼的回应了一下。
“不知何事?”女子略带胆怯的小声问了句。
“你可是等到他了?”矮男子走上前几步,轻轻问道,那女子听闻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在哪。”矮男子继续说,女子惊讶的看着他,一副你说的是真的的表情。
“我已经替姑娘找到他了。”
“他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用手里那卷轴作为交换。”
女子听闻不信任的后退了一步,将卷轴紧紧的抱在怀里,那矮男子也知趣的后退了一步,继续说:“你可能觉得自己的过去和这卷轴有关系,但是其实你错了,这卷轴才是你失去记忆的罪魁祸首,姑娘既然还记得涯戟,那就去找他,找到他就一切都明了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姑娘不用相信我,但是小老儿绝对不会做对姑娘不利的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你,你若是不信,可随我去看看涯戟,到时候自然明了。”
“好。”女子思索了一番,终是答应了。
“姑娘也要答应我,若是真见到了涯戟,卷轴…”
“我自会给你。”
“那便是甚好。”
偌大的宫殿,比殇身着龙袍站在大殿上,殿下跪着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衣的矮男子,此刻他身着一身赭石色绣花衣袍,手里还握着一柄青白的如意。
“陛下,秕稚已经带回宫了。”
“她可是想起什么了?”
“回禀陛下,她依旧神情恍惚。”
“那为何不让她继续在云海修养?”
“陛下,小老儿前些时日听闻,秕稚手里始终抱着一柄卷轴,便四处查访那卷轴来处,方知那卷轴竟然是天地初开时,为了控制身为龙母灵力承载的她力量不至于过于强大而封印她的记忆之物。”
“封印?”
“正是,陛下,只要将那卷轴的封印破解,相信秕稚便会想起来前情往事的点点滴滴,故此小老儿便将她接了回来,望陛下能去解了这段心结。”
比殇沉默了片刻,问了句,“她可还是在打听涯戟的事?”
那矮男子俯下身去,轻轻答道:“陛下,确有此事。”
“她为何记得他,却不记得我?”
“陛下,这卷轴之力我们不得所知,具体里面到底封印着什么,不接触封印是看不到的,兴许那卷轴恰恰也将她对陛下的感情封了去,单单遗留了涯戟那一份,这也是不好说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吩咐他们好好照顾秕稚。”
“是,陛下。”
那矮男子拜了几拜,站起身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