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柳绵说了个大概就被放了出来。甫一出门,便望见外头急得直踱步的小姑,以及两位公子,父亲倒不见了踪影。
柳一夏不待人介绍,便对风柳绵拱了拱手,“在下柳姓,家中排行第四,姑娘便称我柳四吧。”
风未央冷笑:“柳一夏,你倒是殷勤,要不要把柳氏划到你名下的家产都报一遍,说不定我小侄女心里一高兴,便跟了你去。”
柳一夏苦哈哈:“老师,我柳四在你眼里便是这么个人啊?”说罢多看了柳绵两眼,继而滔滔不绝:“风小姐虽说眉眼都是上上,但毕竟身量没有长足,形容尚小,与老师您比起来就像是块颜色纯淡的好玉,恰恰缺了些烟火味道,清绝却无艳绝。嗯……这衣装谁挑的,青缎掐牙缎袄不称她,这头发也……罢了罢了,若是梳个倭堕髻大概好些。只是,怎么连耳坠子也没有?于最玲珑处空空落落,倒是可惜。”
柳四虽说名声放诞,但是在品评玉器、歌舞、女人上都是绝对的国手,在帝都贵公子交游中也是个不可或缺的风云人物。
只是风未央很不给这位八面玲珑的四公子多少面子,抬手就狠狠敲他的脑门:“柳一夏,你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今年的斥候战,你别想过了!”
柳一夏憋屈,嗫嚅道:“算上今年都第三次了老师……”
两人吵吵嚷嚷间,一直站在一边犯困的高长薪突然发问:“风小姐,晋冉的事……陈守义陈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柳一夏瞥了眼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的风未央,笑道:“长薪,不知道的倒以为你才是‘治’字部的执教呢。”
高长薪也一脸尴尬地别过脸去。
风柳绵一望便知:有,奸,情。
高长薪是这一代的高氏家主高长励的同胞弟弟。高家历代出任货值府长吏,掌管国库,家中算学渊厚,也是八姓之一。
高家兄弟父母早亡,作为兄长,高长励既当爹又当妈地把弟弟拉扯大,就想着哪一天,弟弟也能上货值府与他一齐管管钱财出入、算算资货流通。谁知高长薪从小望见账簿就头疼,死也不肯继承家学。
他十岁上了太学,十五肄业,以为从此以后出仕就与账簿两清。只是皇帝很不厚道的一纸诏书,还是把他调去货值府供职。
高长薪心里头那个堵,一气之下辞了官报考期门宫,做了执金吾。正巧高长励那年娶了妻,家里头的权力被夫人架空了,回家若得闲也只有跪搓衣板的份,眼见弟弟坐在货值府里算帐已成虚妄,也就由他去。
只是未曾想到,因为高长薪从小修习武艺,这两年在期门宫里竟也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在御前演武中被钦点作虎贲郎。又因为几乎和风未央一般年纪,是治字部年纪最长的,很是被同修依靠。只是一次不幸说了句:“风执教长得很美。”就被人冠上“偷爱央央”的绰号,说他挖冥神的墙角,很有胆气。别人说也就罢了,但高长薪向来不近女色,所以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一直传到风未央耳朵里。据说,她听闻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又不喜欢嫩草!”后来两个人见面就堵。幸而高长薪课业优异,否则风未央请他“喝晚茶”都得考虑考虑。
晋冉就坐他后座,因为身份低微的缘故不太被其他同修待见,但高长薪和柳一夏从来都很照顾他,平日里三个人交从甚密。晋冉这次出事,他有些担心。
若是换做别人,随便知会一声也过去了,可晋冉没有任何背景,也不知道当初分班的时候为何分到治字部。
当下风柳绵舔了舔干涩的唇角道:“我也不清楚。有那个、那个父亲出面,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虽然说京尉大人好像很生气,要骂他的样子;不过动手打他,恐怕不会的……就是好像说,要除他的军籍。”
一干人都皱了皱眉头。
期门宫所有学员犯了事的宗卷都是送到风府去的,但风清绝这个督管却从来只做甩手掌柜。陈守义忍不住就去告状,风清绝才施施然把那些个谁谁谁除去军籍。这下可好,一会儿京尉大人扯着大将军一哭一闹一上吊,晋冉就要失业了。
过了会儿风清绝便找来,要领了柳绵回去。风未央见到他,忙不迭道:“哥哥、哥哥,小孩子不懂事儿,你便帮他一回罢。”
其实在未央心里,晋冉是再好不过的学生了。课业优异,刀兵娴熟,况且安安静静,即使因学员逢单而没有同座,也从来不抱怨什么。若不是被卷入“治国”之争里,他便是个穿着洗白了的青布蓝衫、一个人时眼神迷惘而干净的好好少年。所以不论晋冉做什么,未央都不忍心责骂的。
只是柳一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谁都像自己一样,在未央心里是个该挨千刀的主儿,还到处搬救兵。
“小孩子?他过了年节就十六了。我十六岁的时候,过得已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就算是你,也已在期门宫做了执教。你规矩不做,反倒一味护短,也不怕怠惰军纪。”
风未央一听事情好像要扯到自己身上,有些不敢吭声。
“可是大将军,这次确实是国字部无礼在先。他们不敢寻我们的麻烦,就欺负晋冉是个寒门子弟,背后没人撑腰。”一旁的高长薪站起来,与风清绝一般高矮。
风清绝转过头去:“什么他们我们?”眼光锋锐。
高长薪一语顿塞。
古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世家之后与诸侯世子一进期门宫,就立马翻脸,拔刀相向,这历来是个让皇帝也头疼不已的难题。于是,隔三差五就有人从宫里传出话来,要治国二部的诸位贵主们彼此相让,手足相亲云云……今日他太心急,撞着枪口上了。
风清绝望着一时无话的后辈,微微勾起薄削的唇角:“晋冉少将军的面子倒是大,高二公子、柳四公子都站出来保他。原来,做期门宫的副宗,比我这个做太师的都要风光——不过高二公子多虑了。我听说,今早是他带着你们治字部赢了军演?凤凰材待啄玉手,这个道理风某人还是懂的。况且,提携年轻军官也是我的本分,否则,别人岂不要说我尸位素餐?”
正说着,晋冉抱着剑掀帘而出。风清绝一望便笑:“剑中煌仪,好。”也不急着走了,拉下女儿并排坐好,从羽林天军大氅里掏起东西来。风柳绵看他掏出一只烧鸡,接着一包兰花豆,接着几个鹅儿卷,还有糖酥……一时之间面前十几样吃食,都还腾腾冒着热气,只觉得眼花缭乱,心中说道那大氅真是神奇。肚子倒是真饿了,兴高采烈地伸手就捞,被风清绝毫不客气地打了手背。他问未央拿了帕子,把她手擦干净了,才脱下大氅,从怀里掏出个铜锡酒壶喝起来,眯缝着眼看她吃。
懒懒的,像是吃饱餍足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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