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她也是一个人,应该说是除了晋冉与她,还有个人在这儿!果然,她一意识到这个,就开始发现黑暗在涌动,有传说中甚是邪门的杀气急剧增加,还有剑风……不知为何那两人缠斗居然没什么声响,根本没有刀剑相击或者格挡,否则她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难道,都是滚着衣边过去的?那该打得多激啊……
是的,那两个的速度实在快得无法想象,光是听那步法,她就觉得小冉在她四面八方……她不是没有见过他施展拳脚,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确切地说,是小冉变厉害了。
她后退一步,突然愣神地想道:不对啊,到了地底皇宫之后,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那么这个人也许根本不是小冉呢?
她被这个想法吓出一身白毛汗,只觉得若是如此,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衰神。跑到黑咕隆咚的帝陵来结果跟错了人,然后遇上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打斗?
扯淡嘛。
如此作想,她本能地转身就跑,要是这二位牛鬼蛇神打完了来处理自己,都不用动手自己就吓死了。谁知一转身,头顶就是一道劲风,然后一双眼。
一双金色的眼,飘在半空中,淡淡地盯着她,静默如水。
风柳绵当场吓得屁滚尿流,人一瘫就软了下去。一双眼如此幽幽地飘在半空中……不过随即明白过来,那是个站着的活物。这黑咕隆咚的地儿原本什么都看不出来,那眼自然就飘在空中了。但,居然有一双眼,明亮得连这样汹涌的黑暗都掩不住,如同猛兽一般,未免有些耸人听闻。更要命的是,它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你,愣是谁都得瘫。她刚软瘫着委地,背后就是由提纵带来的一道劲风,配着一股熟悉的呼啸,急急逼近。脑海中瞬间浮起两个字:煌仪!
这时,脖间突然有了被灼伤的痛感。
背后劲风猛地一顿,煌仪轻啸。
面前那双明亮炫目的眼微微一阖,脖间的痛意便成千上万倍地扩大。风柳绵本来已经出窍的元神被强行拽了回来,出口就是:“Oh,no……”还一唱三叹的。她算是晓得了,飘眼睛把她当人质呢。
背后有晋冉急促的呼吸。他驻了脚步,定定地站在她背后,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蒸腾出的热气。然后,是煌仪落地的响声,冰冷得不再威风凛凛。
那双飘忽的眸子猛然一眯,她脖子上炙热的痛感忽而消失。而那凌厉的杀气,直奔晋冉而去!
那一刹那虽说眼前一片混沌,但她本能地晓得他要死了。他的煌仪不在手里,他也没有动,只是急急地喘着气。时间恍若静止,给她足够多的时间默默地念叨: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第一次真心地恨自己为什么不强一些,强到可以把那个安静的少年护在身后。一次,哪怕一次。
心里冰冰凉的一片,荒芜得不可救药。
这叫以命换命。那人要以命换命!
而晋冉答应了。
☆☆☆
光焰。
那种光焰不是人世间可以有的,风柳绵下意识地挡住眼睛,以免被灼伤。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暴涨的光焰,恍若潮水一般涌来,把黑暗中浸泡太久的眼睛刺得生疼。同时,她听到了背后的轻笑,并不是晋冉发出来的。
白光褪去,周围竟然是火炬煌煌。她猛地抬头,那飘忽的眼睛的主人,一样暴露在了火炬的光焰之下。乍一看她简直要笑出声来:那个男人和小冉一样也打着赤膊,底下是一条黑色腰带扎着的长裤。敢情,这是到地下王宫来的标准服饰?男人的脸色冷静至极,乍一眼看去是极为寻常的面相,只是瞳色竟然是赤金。她一下子想到了金蔷薇之眼,可惜他瞳仁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她转过脸去看她家长工,结果一扭过头去,就是滴答一声,鼻尖涌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难道这次连侥幸都没有?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冰冷。她几乎没有抬头的勇气,任血滴答、滴答,落在自己的鼻尖。
鼻子一酸,眼眶里慢慢聚满了泪水,却不知为何流不下来。原来,真的难过,是哭都哭不出来。
她在那厢心悲凉,男人却猛地一甩手,一把赤色的修狭长刀被毫不怜惜地甩到一边,在寂静中划出耸人的声响。随后,男人一把把她踢开,急急上前揽过一个人影:“阿越!”
男人的声音很是空灵,空人心性。
又是那声低低的轻笑。风柳绵被踹得头晕眼花,此时抬眼猛地一瞧,甚是不相信地发现她家长工愣愣地站在那里,打着赤膊,一条长裤上飙着血迹,上上下下刀口无数,只不过都不是很深,也不是命门之处。他低着头,眼神里还尽是惊诧。她却立马收起了惊诧扑上去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待到确定他小子真的福大命大之后才吁了口气。
那边厢,男人却紧张得要命,仿佛刚才牛逼哄哄地要杀人的是晋冉似地。他拉着一个背影修长清瘦的人坐到一边,拉过那人的手翻看那深深的刀痕,金色的眸子里愤怒一闪而过之后,被自责不留缝隙地填满。
看样子,男人对晋冉是真的动了杀机,而那个叫阿越的人,却结结实实地帮晋冉挨下了那一刀,而且是徒手握刀。风柳绵当时就夹在他们中间,深晓得那刀风有多劲疾,这样硬接,一般人怎么说都要被砍下半个手掌。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人反应极快手下留情,还是说,那个阿越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这样看来,恐怕那爆盛的白光和一瞬间尽数点亮的松明也都是那个阿越的手笔。
风柳绵总结,非人哉,并偷偷别过头看了眼晋冉,意欲眼神交流。可是那小子不像话,心有灵犀什么的,一点都没有,只是抿着嘴角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风柳绵被他的反常激得差点要跳,难不成是杀父之仇?好歹掩饰掩饰啊,不带那么明目张胆的。说不定,那男人还为了伤妻之仇扑上来再杀你一次。
伤妻之仇……脑子里突然飘过这四个字。
晋同修你不会是为了伤妻之仇才那么反常吧……她吞咽了口口水,心想,这些事情还是等出去了再说吧。不过,不过,若是长工内心真能如此温柔如此深情如此浪漫如此赤诚,她就带着整个有风城风风光光地嫁到他的破屋子里,从此洗手做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