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家
夕阳渐下。麻溪村外。一棵千年老槐。树冠足有亩许。树上开满无数串细碎槐花,堆雪彻玉。
树下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一块大青石上远望。
树下一溜青石墩上,坐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双手托鳃,百无聊耐。
“怎么还不回来?烦躁!”少年烦闷的咕隆着,一块石片远远的丢进麻溪,在水面上蹦达着漂起一长溜水花。
少女依旧娴静的站在青石上望着远方。眼神里的担忧却越来越浓。
这种出猎,是麻溪村祖祖辈辈的传统。男孩满了十三岁,就要进山独子生活三个月,算是半成年仪式。
山里小孩懂事早,贫苦的生活,艰难的环境,危险重重的各种野兽、毒虫,迫使他们过早的承担起生活的重担。
单独出猎的危险是非常大的,有三成的少年在出猎中成为凶猛野兽的口中餐。活着回来的,也往往是伤痕累累,甚至终身残疾。能够完整归来的,十中无一。
猎户的生命是短暂的。过多的面对危险万分的猛兽,过度消耗了他们的精力和精神。往往三十几岁的男子,看起来就已经像五十岁苍老。再加上被猛兽所杀,因此,很少有猎户能到五十岁。
不过,越穷越生。这似乎也是一条自然规律。
麻溪村的女人特能生,一连生六七个小孩,那算是少的。多的可以连生十来个。山村人自然没有计划生育的概念。也不知道如何节育。更不会去节育。
生孩子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件无限荣耀的事情。
村长麻大拐子的堂客,就一连生了十个,养活了六个。
麻六本来排行第九,结果上面夭折了三个哥哥,下面夭折了一个弟弟,就这样成了家里的老六。
野草一样的生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幸亏有了这种繁衍,才使这小小山村得以传承了下来。
当然,作为生产过度频繁的母亲,却往往也被淘空了身子,鲜有活过四十岁的。
麻六的母亲就是在麻六六岁那年,一场感冒引起了肺热,不治而去,享年三十七岁。
“怎么还不回来?硬是烦躁咧!”麻六显得越来越烦闷。
“莫急麻六哥哥,凡哥哥不会有事的。”小翠安慰着麻六。
“凡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小翠坚定的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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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谷场上,胡凡的母亲不时的向西边张望,眼神中满是担忧,期待着儿子从西边的山角出现。
四方木桌上,摆了一碟干果,几窑碗野味。胡渊和村长麻六喝着酒,家常里短、天上地下的海聊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拐子哥,麻六明年也十三了,你想把他哪里出猎咯?”
“也去白马山吧。不过,我可不会像你,我会偷偷地跟在六娃子的后面。要是娃子碰上危险,也好帮一把子啵。”麻大拐子抿了一口浊酒,得意的眯着眼睛望着胡渊。
“呵呵,那是要得。到时候要不要我也跟去搭把手?”胡渊笑着打趣麻大拐子。
内心却也为没偷偷跟着儿子上山出猎而暗悔不已。
“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
胡渊内心越来越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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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收敛了最后的一缕光芒,下山了。
红彤彤的火烧云,仿佛连绵的火焰山,堆彻满西边的天空。
金色的余辉,撒在古槐上,堆云彻雪的槐花镀了一层金边。
无风。一切静谧。
一道身影从西边的山垭忽地闪现出来,仿佛刚从漫天燃烧的火烧云里走出来一样。脚步从容,一迈近丈,越来越近。
“哥!”少女一声欢呼,惊的古槐树上几对住户“扑腾扑腾”展翅飞窜。
“哥!”少女扑进了少年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少年的腰,仿佛抓住的是自己一生的寄托,再过千年也不愿放手。
三个月来的提心吊胆和牵挂,十几天的等待守侯,无数次的担忧害怕,此刻全化做无声的泪水,一下子沾湿了胡凡的麻布短褂。
“小翠!我也好想你!”胡凡眼睛湿湿,抚摩着小翠的头发。
“回来就好!”麻六感觉鼻孔一阵阵发酸,忍不住狠狠的濞了几把鼻涕,又昂头做了一个深呼吸。
晒谷场上,碎花麻布少妇手持一把扫帚,站成了一幅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