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烈焰岛岛府所在的燃焰镇,因岛主烈流火大婚,整个街市灯火通明,商贩行人皆买卖逛市,热闹胜过白日。
“怎么了?”烈流火站在殿上,问刚刚进殿的炎雷。
今日是岛主的大喜之日,殿内百官都是来贺喜的,烈流火换好殿服也上了殿,派炎雷将那两个新嫁娘请上殿,与他一起回百官之贺,不料殿上众人等待良久只见炎雷一人匆匆来报,不见白日从冷岛接来的两个新嫁娘。
“两位夫人今日乘船有些不适,现在歇着,不便进殿。”炎雷跪地回话。
“不便?抬也要抬上来!”烈流火面上结了一层冰霜,冷冷喝道。
炎雷不知如何是好,那两位新嫁娘今日在船上已经吐得昏天暗地,一上岸就瘫软了身子,连搀扶也行不了,好在有轿车,才好歹将她们接回岛府。
此刻若真的要请上来,真的只有用抬的了,可是那成何体统?炎雷踌躇着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百官有些骚乱,议论纷纷。
烈流火见炎雷当中忤了他的面子,冷笑一声:“我看炎将令是不想领我的命令,跟随在我左右了。那我就自己去请了,炎将令今后好自为之啊。”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烈流火登位大半年,凡是不满他****,想辞官回乡的官员都没有好下场。
想离了我左右?除了我烈流火心甘情愿放你走,自己想走的,我就让你永远走不了。所以烈流火刚刚这话,意味着若是炎雷不愿意将那两位请来,自己的不只丢官,性命也指不定一块丢了。
不过炎雷倒是不怕,当初他已是将死之人,是烈流火将他从死牢中救了出来。这个憨直的炎雷,怕的不是死,而是不能侍奉在烈流火身旁。
所以他只有站起来,转身又要出殿,却见水双颜与冷冰凝缓缓走了过来,他一脸惊诧,呆愣在原地。
“岛主安康……”水双颜和冷冰凝进殿双双朝着烈流火欠了欠身,道了安。身上还是今日的嫁衣,但妆容与发式都重新打理过了。
冷冰凝的凤冠已经摘下,此刻梳着低髻,冠以烈焰岛岛主夫人的火凤展翅簪,华丽的簪子将那低髻完全覆住,只觉贵气非凡。在场众人端详着这冷霜岛第一美人,只见她双目含情,眼波盈盈,挺秀的鼻子与樱红的小嘴,身段婀娜,肌肤胜雪,众人无不惊叹她的清丽脱俗之姿。
而她身旁的水双颜,也让众人惊吓不已——普天下还有这样丑陋之人。粗眉眯眼,塌鼻大嘴,龅牙厚唇,脸上点点黑斑,天下的坏模样都堆在了这张脸上。身上剪裁合体的大红嫁衣与清淡妆容一点也没有让她的丑貌缓和一些,还是骇人得很。
听说这“水夫人”还是岛主亲自开口要来的,这岛主在想些什么?这岛府里除了烈岛第一美人炎绚炎夫人,还有瑜夫人,赫夫人,蕙夫人,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再加上这刚进门的岛主夫人更是不必说的倾国容颜,到底纳这个丑陋无比的水夫人做什么呢?
烈流火也呆愣住了,这是谁?这个就是自己向源夫人要来的侧房,那个洗衣房的小侍女么?难道当初自己听错了那小侍女的名字,还是洗衣房里有很多个“双颜”?
也罢,反正自己身旁美人众多,虽说都不及那惊鸿一瞥的小侍女那般仙姿玉色,但也已经让天下人艳羡。至于这丑妇,听说有神人之术,那就纳来用吧。
烈流火收回定在水双颜身上的目光,随意瞥了一眼冷冰凝,确实是姿色不俗,可惜,我与你这一生,注定不能恩爱。
他想着这些转身上了殿台,坐在了王座上。冷冰凝朝水双颜点点头,两人跟在他身后上了殿台,坐在了他座旁的两个小软座上。
一场盛大的贺宴拉开了帷幕,笙歌艳舞,杯觥交错间,水双颜置身在这人声鼎沸之外,思绪乱分。
她望了望身旁的冷冰凝,今日是第一次见着这传闻中的大公主。上岸之后自己昏昏沉沉被送进了府,又说受颁成了水夫人,搬进了肆火院中。不省人事躺在寝房中许久,却见这大公主慢步推门进房,柔声对她说要进殿回贺。迷糊中听见大公主吩咐了肆火院中的小侍女替她打了清水梳洗,大公主又亲自替她梳头上妆,与她相互搀扶进了殿,一切恍若梦中。大公主温柔细致,与玉人般的冷湮洐有几分相似,王室风范浸润得他们高贵典雅,不同凡人。
为何又想起那个人呢?不说告诉自己要忘却么?不离不弃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置身在这陌生的烈焰岛,陪伴在这暴烈的君主身旁。
她别无选择了,爹娘不知所踪,爱人将她相赠,她还余下什么?
唯有靠着自己生存下去,活着,才有出路。此刻开始,她是烈岛主的水夫人,不是冷岛主的水双颜。
她抬眸望向她的夫君,却见他一口一口地灌着酒,眼神一直专注在殿下的歌舞表演上。
水双颜心中一惊,是他?!是那一次在冷岛岛府迷路误闯了公主宽院遇见的那个男子,现在回想,应该算是他救了她。
他是谁?为何要找二十年前二公主的侍女?二十年前的二公主,当时水双颜不知道是谁,但是现在她知道了。
二十年前的二公主,就是有可能是她的生母的冷水漾。而烈流火是冷水漾的儿子,自己今日又嫁予了他。若她真的是冷水漾的私生女,那么她就是他的同母异父的姐姐,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叫做夫妻么?
不,若是那样,岂非乱伦?好在,自己这样的容貌,应该不会让烈流火生出兴趣,应可保全贞洁到她查明真相,这个还是不必担心了。可是自己对这烈焰岛岛府一无所知,从何查起?
水双颜心乱如麻,眼神飘忽,冷冰凝以为她心中生惧,朝她莞尔一笑:“你不用害怕,凡事有我在。今日去你房中见你好像疲累不堪,又像是哭过,怎么?舍不得家人么?”
水双颜摇摇头:“不,我没有家人。”
“那你为何哭呢?”冷冰凝有些诧异,在她印象之中,府里的小侍女若是能做主子没有不愿意的,反正在府中,下人与主子一样都是寂寞无助,能当个天天有人服侍的主子,生活也舒适一些。
水双颜凄然一笑,回道:“到这儿来,是我所想。但嫁作人妇,却不是我所愿。”
“我知道了,姑娘是在冷岛有了意中人?唉,府中的女子,谁不是如此呢?都只求能嫁得好,不求能嫁所爱。”冷冰凝感慨出声,眼里有些怅然。
自己从出生那天就知道,她的夫君只能是面前的那个男子,她不能对别的男子动心,因为动心的结果就如她的二姑母当年一般,让所爱之人身首异处。她不愿,也不敢让这样的事发生,这也是为何她平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原因,她不想理会别人的事,不想让自己的心去盛那些繁杂的世事。
而水双颜听见她的话,眼里闪过了一丝绝望,意中人?是那将她当做礼物相赠的男子么?
水双颜苦笑一声,并不回话。冷冰凝知道应是说到了她的心痛之处,不想深究,善解人意地问起了旁的事:“姑娘唤作什么名字?是哪一院的?还是房中的人?”
“我姓水,名唤双颜,是洗衣房的人。”水双颜应道。
“原来姑娘就是水神医,真是久仰大名呢!好在有你,才救回了我父亲一命。”冷冰凝有些惊喜。
早就听闻有个洗衣房的小侍女有着神医之术,不想竟与她这样有缘。不过,听说这小侍女是大哥的心上人,怎么成了烈岛主的侧房了?
冷冰凝心中疑惑,但不敢明问,应是让水姑娘伤心之事,还是不提了吧。
“两位夫人感情倒是不错,聊起了天了?”烈流火忽然扭头望她们,出声问道,好像并不打算让她们这样平淡的谈天。
他搁下酒杯,走到她们面前,殿下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岛主要做什么。
只见烈流火看着二人良久,轻笑出声:“冷岛主对我也算是厚爱,将冷岛两大奇貌之人都赠与我。不知两位夫人会不会跳舞?不知是我的炎夫人跳得好,还是两位新夫人更胜一筹呢?”
他想做什么?跳舞?水双颜看向殿下的歌舞,领舞的舞娘生得绝色,身上是艳丽的大红舞衫,此刻迎上水双颜的目光,有些怨毒,但面上妖娆的笑意颠倒众生。这个应就是炎夫人了吧?可是自己只会医术,哪里习过什么舞。
“我跳。”冷冰凝站起身,出声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