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见奶娘神色激动,忙上前将奶娘扶在一张椅上坐了,又去倒那茶水,却是冷的,忙对外喊:“银彩,倒茶来!”银彩在外应了。
奶娘目光一暖,缓缓坐下,心道:姑娘的心还是向着我的,就越发地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来。
奶娘凑近云雪:“姑娘,我听说,妇人三年无所出,丈夫就可休妻。我们姑爷爱着姑娘,自然不会这样做,可老夫人呢?老夫人可是看着姑娘不大满意的,我这个做奶娘的也看得出来,我相信姑娘你也清楚。”
云雪点点头。
奶娘继续道:“到那时候,老夫人虽说不会让姑爷休妻再娶,但是给姑爷纳妾却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姑爷再怎么在意姑娘你,恐怕也不会违抗父母之命的,试问,天下哪个男人不在乎子嗣的?”她说到此,偷偷察看云雪脸色,但她面上有一丝动容,心中一喜,“姑娘,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当年我就是嫁错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雪神色一凛,她听宁儿说过,奶娘当初就是奉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读书人,夫家家境尚算殷实,丈夫也算体贴,奶娘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后来,奶娘的丈夫屡试不中,连秀才也没考上,心灰意冷,加上受朋友掇劝,染上了赌瘾,将家产全卖了,还将唯一的儿子卖给了人贩子还债……见奶娘追着他哭闹打骂,竟然恼羞成怒,将奶娘一纸休书休回了娘家……
奶娘见云雪神色恍惚,似乎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姑娘既然嫁给了姑爷,姑爷又是这么好的人,姑娘就应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地打算打算,生上三四个孩子,绝了老夫人为姑爷纳妾的心思……”
云雪听得一脸黑线,奶娘浑然不觉。
“姑娘——”奶娘还欲再说下去,门被轻叩几声,银彩端茶进来,给云雪和奶娘分别斟上,又轻轻掩了门,出去了。
银彩一出来,宁儿和金彩马上好奇地围了上来,宁儿急切的低低地问:“怎么样,可听到些什么没有?”
银彩老实,只是摇头:“我进去时,奶奶和石妈妈都不说话了——”
宁儿轻弹一下她的脑门,一付恨铁不成钢模样:“哎呀,你这个笨的,你就不会听上几句再走?”
银彩委屈地抚着脑门,金彩过来解围:“你惹她做什么?奶奶关门说话,岂会让她听到?”
宁儿辩道:“我这不是想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嘛?说了那么久——”一转身,竟噌噌噌地走了。
金彩和银彩相互望了一眼,金彩郁闷道:“她这是和谁生气呢?”
……云雪注视着奶娘,见她大约才四十来岁的样子,额间眼角却已布上了细细的皱纹,头上也有几根白发隐隐闪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虽然有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殷切,想到她对自己默默细心地照顾,想到她说的无颜见自己母亲的话,鼻头一酸——所谓“责之深,爱之切”,奶娘她,一定也是拿她当女儿般爱护着的吧——
云雪不由握住了奶娘的手,这是一双惯拿针线的手,这双手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短短的一个月里,这双手为她缝了三件衣服,三双鞋子,绣了三件胸衣……奶娘即使平时性格沉静,却也愿和云雪聊天,说说笑笑,且乐此不疲,看向自己的目光,常常带着亲切,疼惜。
“奶娘,你,你可还记得你那被卖的孩子长相?”云雪问。真想为奶娘做上一点什么,如果能为她找到孩子,该多好啊!
云雪一番话勾起了奶娘的伤心事,她眼圈一红,怔怔地道:“不记得了,二十年了,他就比你大上十一个月……”
云雪不甘心:“生下来可有什么记号?”见奶娘神色怔忡地看着她,解释道,“就是身上可有什么痣啊胎记啊什么的……
奶娘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我那孩儿的脚板心,并列长了两个黑痣,只要看脚板就知道,痣也才芝麻般大小——”
云雪叹了一口气,奶娘啊,只怕现在那痣早长大了,如绿豆般大也说不定——只是这长在脚板上,可就难办了。见奶娘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目光充满期盼,只好宽慰她:“我到时给青源说说,让他留意,说不定哪天老天爷帮忙,给我们遇上——”说完连自己也觉得不信,只好对奶娘笑笑。
奶娘却当了真,满脸喜色,站了起来:“阿弥陀佛,若是遇见了,就给姑爷当个看门的也好呀!”见云雪看着她,自怨自艾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雪儿,你看你奶娘,也就这点志气——”说得自己和云雪都笑了起来。
晚上,青源回来,云雪想起奶娘说的话,就故意对着青源上下左右好一顿打量……
“怎么啦?”青源坐下来,无丝毫心虚之感,见银彩端来了洗脚水,他挥挥手,让银彩退出去,歪着头问,“云雪今天是不是想给你夫君一个惊喜,洗个脚呀什么的?”
“你想得美!”云雪道,“等我哪天心情好也说不定!”
青源不满:“既然不是想给我个惊喜,你干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知道吗?活像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你抓住了一样——”
云雪笑而不答,等青源问得急了,才横了他一眼,慢慢地一字一句道:“我只是研究观察一下,看你什么时候会娶个小妾回来——”
青源一惊,身子歪了几下,差点栽倒在那盆水里,愣了半晌,醒悟过来::“说什么呢你?这个也能看得出来的?胡闹吧!”说完自己都笑了。
云雪道:“难道我说错了?你一辈子都不娶妾的?”
青源想了想:“你若温柔一点,我一定不会娶的。”
云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青源见云雪不像开玩笑,急忙改口:“不娶,一定不娶!”
“那没有子嗣呢?你也不会娶吗?”云雪紧追不舍。
“怎么可能,你不会生啊?”青源不满。
“我若生不出呢?”云雪再问。
青源只觉这一个头两个大,哪有女人咒自己不会生的,不禁气道:“那就娶个会生孩子的妾回来……”看云雪神色不对,方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嘻嘻一笑,“能不能生,总要试试才知道的,你不让我碰你,那我们还如何生孩子?”
说话间,已洗漱完毕,将身子向云雪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