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诚并没有回答云雪的问话,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雪,这张熟悉的美丽容颜,常常会在他睡着后,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梦里,让他欢喜莫名,又烦恼莫名。此时,她那似嗔非嗔的责问,竟让良诚看得神旌目迷,不能自己。
云雪并没有发现良诚的异常,见良诚不回答自己的话,料到他是不好意思,有心替他遮掩:“算啦,当我没问好啦,我明白,你那是情非得已,你只是好心想让我回去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忽然间沉默下来,她轻声问自己,她,还能回去吗?
良诚站了起来,走到云雪身后,伸出双手,将她小心地拢在自己怀里,他意外地发现她没有抗拒,心中一喜:“云雪——”他贪婪嗅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对着她轻轻耳语,“你跟我回去吧,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安排,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
云雪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来头来,她的大脑,有一丝丝晕眩,她的身体,也还有一丝丝僵硬——
良诚继续说:“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是老天的捉弄,可是,云雪,在我看来,更觉得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命中注定我们俩要在一起——”他的声音里带着感激,还带着蛊惑,他的双手那么自然地围在她的腰上,那样的贴心温暖,好像他们早就默契多年,彼此心心相印。
“为什么要跟你回去?”云雪问。在这样的微妙时刻,她的脑海还残留着一份最后的清醒。
良诚并没有犹豫,他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柔声回答:“难道你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云雪,你跟我回去,自然是要嫁给我,做我良诚的妻子啊!”这句话,他已经想了好久,念了好久,只为了今天,可以对她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云雪的心,突然“怦怦怦”跳得好快,她早已不是小孩子,自诩懂得少年间的****,可是为什么,听到良诚的这句话后,她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激动起来了呢?难道,她早就为他而心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雪犹豫起来——
她的耳边,响起了那个久违的声音,此时那声音是那么的欢喜异常:“赶快答应他吧,他对你那么好,你看他风尘仆仆,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找你,足可见他对你是真心一片了。一个女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一份真挚的情感吗?别犹豫了,快答应他吧!”
另一个声音却立即反驳:“云雪,不能啊,不能答应他!你想啊,他的身份,地位,他们皇家,会让他娶你这样的女人吗?赶快清醒吗?别迷恋了。你若就此执迷不悟,必将自取其辱,也会陷他于两难之中……”
情感和理智,相互交替出现,对她谆谆善诱……
同时,云雪的脑海中,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青源,那个和她成亲仅一年的丈夫,乔家虽然奉旨休了自己,可是,没有见到青源之前,没有和他将事情说清楚之前,她的内心还是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的,即使要走,她云雪也要走得清清白白……
她并不能只顾自己,她还有娘家,她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
云雪的心,忽然变得坚硬起来,她盯着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她的声音清冷,她说:“良诚,把你的手拿开——”
“云雪——”良诚整个人僵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雪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
“我说,拿开你的手——”云雪用自己的手去掰他的手,他的手握得很紧,他不松手,她哪里掰得动分毫?
“给我个理由,理由!”良诚仍不死心,也不松手,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一切,便会立刻化为泡影……
“没有理由……”云雪用心地斟酌词句——良诚,我要如何说,才能让你相信,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的父皇母后,怎么会让一个被丈夫休弃的女子,嫁给你为妻?即使是作侧妃,只怕也是不可以的,而那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做只闲云野鹤,四处遨游,也宁愿在这寂寞深山,孤独终老……
可是,良诚,我要如何说,你才会明白?
“你不说,我就不放手……”良诚的心一片冰凉,他温暖不了她,也无法让自己温暖。
“良诚,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别忘了,我和青源,还没有正式和离——”她边说,边将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可是很快,他又五指扣拢,贴在了她的腰间。
“你说的不是理由,圣旨已经下了。”他忽然想笑,如果这是理由,他会找到那份圣旨,捧到她的面前,给她看个明白。
“你不懂,我和他,并不是简单说走就走的,总要弄个清楚,而且——”云雪慢慢说。
“你还想着他,是吧?”良诚听出了她的意思。
“是,你没说错——”云雪闭着眼,一字一句的回答。
她的意识停留在眼前的一双手上,她竟然没有发觉,良诚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可是,这双好看的手,在听到自己的一句话后,却忽然间松开了,那随着离开的,还有腰间的一缕温暖。
“那,是我唐突了——”他又坐回到她的床上,跳跃的烛光,映出他脸上的沮丧,和眼中的一份清冷。
静默了片刻,他起身,向门口走去,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拉开门,走出了这禅房。云雪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微风吹进了云雪的禅房,烛光摇曳,云雪忽然清醒过来,跑出屋子,可是,天已经黑了,完全的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空音师太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握着云雪冰凉的手,轻声道:“回吧!”
云雪点点头,木然地走进了自己的禅房,关上了房门,她的床上,还依稀留着他的温暖,可是,刚才那个坐在这里,那个说想娶她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滴泪,滑出眼眶,又倏地掉到地上,转眼间,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