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虎，你是郑虎？”窦建德上前一把搀起了郑虎，满眼惊喜的问道：“你是河间府那个郑虎？”此时郑虎脸上的药粉已经起效了，一道道皱纹已经开始出现在郑虎那张本来年轻的脸上。所以窦建德立刻又迷糊地问道：“我记得你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怎么突然间就这么苍老了？”
“陛下不必心惊，这都是长沙王殿下的安排。”郑虎恳切地请求道：“陛下，现在已然是万事俱备，陛下只需要顶着末将刚才的身份，跟着秦王他们出去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断然不可，我老窦一辈子正大光明，怎么能让你替我受死呢？”窦建德连连摇头道。
一旁的来溯冷冷地说道：“窦王，你自己照照镜子，现在恐怕已经没人相信你就是窦建德了。”
窦建德这时才从酒中的倒影中发现自己已经变了样子。他赶忙找过一面铜镜来，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脸上的皱纹已近消失了，鬓角的白发已经全部返青，本来年近五十的他，现在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
看着惊奇而又无奈的窦建德，李恪缓缓说道：“窦伯伯，现在如果听郑虎的，尚可保全你的性命；如若您不从，那不但您和郑虎性命难保，我和父王也必将难逃一劫。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能成全郑将军的忠义和我们的苦心呢？”
窦建德郁闷地踱了几个圈之后，终于走到郑虎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双肩，怆然说道：“郑虎，你今日替老窦慷慨赴死，老窦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完，窦建德扑通跪倒，连着给郑虎磕了三个响头。
郑虎见状，赶忙俯身搀扶，并连连说道：“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但最终他还是没拗过窦建德，等磕完三个头窦建德才勉强站了起来。郑虎看着窦建德，凄然说道：“郑虎能存活到今日，皆是窦王所赐，因此能替陛下受刑是郑虎之幸事。只是，郑虎还有一个未了之愿，陛下日后若有机缘，不知能否替属下了解此遗愿？”
“你是我老窦的救命恩人，我还能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窦建德诚挚说道：“只要我老窦存活一日，就一定要戮力完成你的心愿，你但讲无妨。”
郑虎仰天一阵哀叹道：“当年末将追随陛下，除了是对陛下仁德感佩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希冀有朝一日能找到那个害的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崔民干，然后将这个仇人手刃于一家四口的坟前，以慰父母妻妹的在天之灵。如今夙愿未了，看来只能劳烦陛下代俺完成了。”
听着郑虎的请求，窦建德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动，两行热泪不禁顺颊而下，他坚定地说道：“兄弟啊，你身负如此血海深仇竟然还要为我替死，你让我何以自容啊！放心，我老窦这后半辈子就干这一件事儿了，不杀崔民干，我绝不下地府见你！”
“多谢陛下！”郑虎又是一拜，旋即起身走到窦建德的座位上坐下，对李恪说道：“殿下，可以继续进行了吧？”
李恪微微点了点头，立即示意来溯用药香熏了熏李世民，而窦建德则在李骅的指挥下站到了房间之外，郑虎则拿起一坛酒狠狠地灌了起来。
药香熏过之后，李世民慢慢醒了过来，一看对面的“窦建德”还在大口喝着酒，他以为自己是不胜酒力，喝晕了，于是略带歉意地说道：“让夏王见笑了，看来我的酒量还不足以和夏王你比拼啊！”
郑虎故作豪爽地学着窦建德的山东腔说道：“秦王说哪里话来，刚才可是我先晕的啊！再说咱们今天可是比在洛阳的时候喝的多啊！”
“呵呵……也是。”李世民拿起酒坛来还想斟酒，可就在这时敬君弘从外间走了进来，对着李世民施礼说道：“殿下，已然亥时三刻了，不知您是否已经尽兴。”
李世民显然是有点儿喝高了，他极不耐烦地吼道：“催什么催啊，这可是我与夏王的最后一次痛饮，你怎么如此猴急啊？”
郑虎赶忙解劝道：“秦王勿急，这位将军也是两头难做啊。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反正咱俩也已经喝不下去了。”
“哎——”李世民长叹一声，把酒坛狠狠砸在了几案上，愤然说道：“夏王，到今夜为止，我与你也不过是三面之缘而已，可我敬佩你的为人，与你结交乃是我此生之刑。可是，无奈父皇执拗，宰执心狠啊，明日我就要看着你这个知己绑缚受刑了，你说我如何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李世民这番话令郑虎颇为感动，他没想到这位大唐的秦王，自己主人的死敌竟然会如此重情重义，所以他离席向李世民叩头拜道：“今日能闻得秦王此番言语，我老窦也不枉与殿下知交一场。”说着，郑虎端起酒杯，郑重敬道：“请殿下满饮此杯，权作诀别贺礼吧！”
“哎——也罢！”李世民双手接过酒杯，长叹一声：“自古豪杰多寂寞，今日却得窦王托，他日天庭再相聚，把酒酣唱并洒脱！夏王一路走好，世民干了！”说完，李世民一仰头，狠狠灌下了那杯永诀苦酒，喝完他猛然起身，转身急速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李世民突然起身走了，都一时懵懂了。敬君弘以为自己激怒了秦王，起身就要追，可却被来溯喊住了：“敬将军留步，秦王定然是找地方落泪去了，你还是由他去吧！”
李恪适时地装傻说道：“窦伯伯，父王他走了，那我也得走了，等你回来我再来找你玩啊！”说着，李恪也起身，蹦跳着出去了，来溯他们也跟着开始撤离。
此时站在门口的窦建德禁不住深深凝望了一眼满脸满足的郑虎，心中默默说道：“郑虎，好兄弟，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必定将崔民干的狗头放到你的坟前，以慰你和你家人的在天之灵。”而与此同时，郑虎也在心中默念：“陛下，一切都得以顺利进行了，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这不但是为了你自己，同时也是为了那些受到你恩泽的百姓们啊！”
看到两人对视情景的李骅，赶忙拽了拽窦建德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走。窦建德一咬牙，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只留下满面欣慰笑容的郑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