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慌不忙地笑答:“臣妾哪里敢过问娘娘,只是觉得娘娘特地过来看望这木氏,臣妾为她感动,娘娘体恤下人,实在是贤德淑惠,后宫之典范啊。”
她见我并不慌乱,心里也没底,温和地过来牵着我的手,一笑:“才人太客气了,你我共侍圣上,就是姐妹,难得妹妹与本宫想到了一起,看看这罪妇现在可知道错了。据大理寺的马大人说,这罪妇可是受了大刑才招认的,本宫倒要看看是个怎样冥顽不灵的奴才。”
我后退一步让开:“娘娘先请。”
她斜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让瑞尕姑姑扶着缓步上前,只见那囚狱之中一个白衣女子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一头脏乱的长发遮住了面,一动不动。
“大胆罪妇!见到淑妃娘娘和才人小主怎的不行礼跪拜?!”瑞尕姑姑厉声对着牢内呵诉,结果当然是没有回应。
淑妃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回过头来看着我:“媚娘才人,你比本宫先到,你告诉本宫,她这是怎么了?”
我佯装不知:“臣妾也不知道,她一直不言不语不动不说,也不曾行礼,臣妾正想着要唤人,娘娘您就来了。”
“哦?”她嘴角闪过一丝轻笑,立刻又掩了下去,“来人!把狱卒叫进来!帮本宫把这牢门打开,将这大逆不道的罪妇拖起来行礼!”
四个值班的狱卒立刻慌慌忙忙地都奔进来,打开牢门便去拖那尸体,结果一拖,头发散开,露出已经青紫浮肿的面,一双白眼向上翻着,连眼珠都看不到,甚是吓人。四人顿时惊叫着跪下,为首的一个道:“娘娘,娘娘!她,她她她,她,死了!”
杨淑妃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我,又看向狱卒道:“好大的胆子!皇上要明日处刑的死囚今日里就死了,你们都不想活了么?!”
那几个狱卒连连叩头大叫:“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她转身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我作出吃惊的样子来:“竟然死了么?”
她冷冷一笑,满面得意之色溢于言表,道:“小启子,快去通知皇上!
桂花,立刻去太医院宣太医过来!”
“是。”一个矮小的太监与一个粉衣宫女急忙离去,她又回过身来冲我款款走来,牵住我的手作贴心状:“好妹妹,此事干系重大,就劳烦妹妹不能离开,在这里陪姐姐等着皇上来罗。”
看着那笑里藏刀的面,我也嫣然一笑,软语道:“姐姐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来?妹妹一向仰慕姐姐,巴不得多与姐姐说会子话呢。”两人各怀心思地相视一笑。
“哼,本来只想进宫对付李世民罢了,看来又有了不少新游戏,这深宫之中还真不寂寞啊。”我用意念将话传给了有儿,她微微一眯了眼,传道:“一会子看姐姐的了,该杀的全部杀,不要手软。要是叫这30岁不到的毛丫头给欺负了,你就自杀得了,免得给我们妖族丢脸。”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感觉得到淑妃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暗暗打量着我,似乎很奇怪我怎么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我索性眯起眼睛坐在那里发呆。整个天牢很安静,只能听到那几个狱卒牙齿打战的声音。
不一会,就听见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太监道:“皇上驾到——”
就见着一堆宫女太监拥着皇上迈着大步匆匆赶到了天牢门口,所有人都来到门口迎驾。
“怎么回事?”他有些关切地看了看我,又回头看着淑妃道:“你怎么也来了?是与媚娘一起约好的么?”
她立刻跪下道:“回皇上,是臣妾听闻媚娘才人遭人陷害中毒的事后,想来安慰,到了‘百花庭’却被告之才人已然来了天牢,臣妾惟恐妹妹身子娇弱到此等污秽之地会有所不适,所以也赶来了,没有料想便发现这罪妇死于狱中。”
“恩。”皇上点点头,一把扶她起来,回头向那狱长厉声道,“死囚未到行刑时间就不明原因死了,你是怎么给朕看管的啊?!”
那狱长惊恐地连连叩头:“皇上明鉴!今日清晨这罪妇还是清醒的,这,这…”
“那最后见她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淑妃咄咄逼人地追问,这时帮我领路的那个狱卒小心地看了我一眼,道:“奴才,奴才带媚娘才人进去的时候那罪妇还是活的,奴才还斥责了她一句,她那时还动了一下。然后,然后奴才就退了出去。”
杨淑妃沉声道:“那在才人进去和本宫进去之间可有什么人出入?”
狱卒摇头道:“回娘娘,没有。”
皇上眯了眯眼,扭头看着我,道:“媚娘才人,那你进去之后有没有发现她是怎么死的?”
我一脸平静地答:“回皇上,没有。臣妾见她始终背对着臣妾,以为她无颜以对,就质问她为何毒害于臣妾,可是没有回话,臣妾以为她不想说,就坐在那里让她好好想想,之后淑妃娘娘就带人来了。”
正好此时,一个太医匆匆跑来,还没有站稳就匆匆下跪行礼:“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拜见淑妃娘娘、媚娘才人!”
皇上点头道:“万爱卿平身吧!快些进去,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那太医连忙抱了医药箱与两个随身学徒还有几个太监弯腰进了天牢。片刻,出来递上来用帕子包住的小半个包子,道:“回皇上,微臣在罪妇口中发现了这个含有大量朱砂的包子!”
皇上奇怪地道:“朱砂不是好东西么?”
万太医不慌不忙地答:“回皇上的话,朱砂的确是好东西,少量服下可以清热解毒,安神醒脑,也可养颜,但是大量食用的话则易出现幻觉、精神异常最后死亡。”
皇上回头看着狱长,他连忙道:“皇上,奴才这里哪里有朱砂这样的药材呢?就算有,奴才也不知道这朱砂也能死人啊,而且早晨给那罪妇送的是米粥,她一口也没有吃。哪里来的包子?”
他的目光定定地锁向我,我一脸坦然地回望过去:“臣妾也没有送任何吃食给那罪妇。”
那瑞尕姑姑忽然两眼放光的尖声道:“呀,才人小主,您的手怎么出血了?”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我的手上,我低头一看,两道鲜红的印记在我的手背,是朱砂。我心中明白过来,刚才只有淑妃牵过我的手,这主仆二人在一唱一和地唱双簧呢。
那万太医失声道:“是朱砂!”
周围一阵抽气声,我连忙跪下道:“皇上明查!臣妾也不知晓这朱砂怎么会到了臣妾手上!”
他阴沉了脸:“刚才有没有人触碰过你?”
我垂下了头,那金丝流苏凉凉地垂下贴到面上,低语:“只有淑妃娘娘…”
淑妃立刻跪下伸出雪白的双手:“臣妾没有!”
皇上立刻一把拉起她,柔声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我心中冷冷发笑:那你信不信我呢?果然一切都如徐婕妤所说的,再美好温存也不过都是假的。倘若今日是真正的武照在这里,怕也是难逃一死吧?哼!
我抬眼冷冷地看着我面前的这对狗男女,浓浓的恨意涌上心头。昔日的建成…今日的武照…这更加坚定了我报仇的决心!天意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可逆天?!
我依然俯首跪在那里,天已经接近正午,初夏的太阳热辣辣地晒着,那不平整的黄土路硌得双膝酸麻,额上已然见汗了,只听得头顶传来李世民冷冷的声音:“媚娘才人,你有何话说?”
我坚定地抬眼看着他,道:“臣妾绝对没有毒害罪妇木氏,这是实话。只是看皇上相不相信罢了。”
他猛一挑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怪朕吗?你总要拿出证据来朕才能相信你不是?”
忽然一片惊叫,甚至有几个皇上身后的宫女直接白眼一翻,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皇上愕然地抬头,也是猛地一震,只见那口口声声被传毒死的木淮榆从打开的天牢里撞撞跌跌地爬了出来:“皇上!奴婢有冤情!”
几名侍卫立刻挡到皇上面前护驾。
我轻蔑地看着皇上,道:“这太医怎么连人是死是活都诊断不出呢?这样的证据又怎么可信呢?”
他的脸色铁青地难看,厉声道:“万太医,你不是说人是被朱砂毒死了么?!你是想欺君么?”
万太医早已经惊恐地说不出话来,抖抖缩缩半天,也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皇上更加火大:“来人!将这没用的东西拖下去,废黜太医号,押进大牢!”
“是!”几个侍卫一把拉住瘫倒的万太医如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淑妃娘娘与那瑞尕姑姑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面色死灰,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淮榆,抖作一团。
皇上转过身来,盯着木淮榆:“你有何冤情?”
她抬起那青紫浮肿的面,颤声道:“皇上!奴婢之所以在狱中诈死就是为了能够见到皇上一面,将那背后指使奴婢的人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