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的铃声刚刚敲响,林珊来到学校广告栏。拿出自己昨晚写好的租房启示,拿出胶水,认真地贴上去。广告栏在学校路口的位置,熙熙攘攘的赶去饭堂吃饭的学生们说笑着从面前走过。林珊贴完广告,并不着急走开,站在旁边随便看着其他的各类小广告:有卖书的、有请求找家教的,不一而足。不一会儿,一个穿马褂的男生走过来:“请问这位小姐,您有房子需要出租吗?”
“是的。”林珊说道。
“那可否去看一下呢?”男生问道。
“没有问题。这样吧,下午五点钟,请在霞飞路路口的公交车站见面,我带您去看房子。”林珊说道。
男生道谢,融入吃饭的人流当中。
林珊完成下午的教学任务,想起那个带人看房的约定,坐上了开往霞飞路的电车。她手里握着两本书。通往霞飞路的电车拥挤异常,电车里挤满了人,林珊有些晃晃悠悠站不稳。在霞飞路的前一个车站,车子一停,又上来许多人。车子开动,林珊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她下意识地自我保护似地去抓电车扶手,手里的书“呼啦”掉在地上。站在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学生赶忙帮她捡起来,他的手里也同样拿着一本书,他把林珊的书递到面前,说道:“小姐,您的书掉了!”
林珊接过来,优雅地说一声:“谢谢。”
霞飞路很快就到了,林珊拿着她的书下车。
她不不是来等什么人,下车之后,她随着人流,去向马路对面的车站,换乘另一辆车。手中的书还在手上,然而却只剩下了一本,而那个男学生手里的书却由一本变做了两本。
林珊回到家里,到房东太太家接回天笑。林珊的工作不用坐班,所以当她有课的时候,就把天笑送到房东太太的家里,请她帮忙照看。上海正是乱世,房东太太难得找一个常住的租户,所以对这些小事非常热心,再说天笑也非常乖巧、惹人爱,房东太太很乐意帮忙。
林珊抱回天笑,在走廊遇到李碧纹。
“哎呦……你可回来啦?”李碧纹声音向来很大,她要一说话,左邻右舍没有一个听不到的,“林珊啊,我这个编织法怎么都学不会,你可快点教教我吧。”
“这有什么难的?”林珊说道,“保管我教一遍你就能学会!快进屋。”林珊也抬高了嗓门。
林珊和李碧纹一前一后进屋,林珊关好门。
林珊把天笑放到书房里,让她自己玩,林珊和李碧纹来到卧室。
“一切顺利吗?”李碧纹问道。
“一切顺利!”林珊肯定地说,“情报已经传达出去了,只等着他们动手了。”
李碧纹点头,握住林珊的手,说道:“辛苦你了!”
今天是月轮、丽丽和艾琳试镜的日子,早早地,丽丽就到月轮家里来约她一起走,三个人约好在车站集合,然后一起去往片场。丽丽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她把眉毛描得细细的,穿一身紧身旗袍。艾琳也是个电影迷,她昨天显然去烫过头发,卷卷的头发把她衬托地像一个洋娃娃。
月轮却仍然是一身朴素的打扮,今天,她穿上了林珊年轻时候的水红色的旗袍,虽然月轮不是林珊亲生的,但是却颇得林珊年轻时候的风范,落落大方,她是圣玛利亚女中最漂亮的学生,可是大家公认的。
来到片场,“有缘助理”把她们带到化妆间化妆。
化妆间的设计很独特。一堵薄薄的墙把房间分成两半部分,两排化妆桌紧靠着墙放置,墙上镶了一面一面的镜子,每面镜子的四周都围了一圈漂亮的灯泡,美轮美奂,三个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这些,感觉非常新奇。
“这是普通演员的化妆间,等你们做了大明星,你们就会有单独的化妆间,而且会有专门的化妆师,到时候,你们想画得不漂亮都难!”“有缘助理”说道。
丽丽和艾琳已经被她的话鼓舞了,憧憬着成为明星的那一天。
“来吧,你们先来选一下衣服。”“有缘助理”说完,把她们带到一间试衣间,琳琅满目的道具服挂满了房间,看得她们眼花缭乱。
“来吧,一人一件,挑自己喜欢的,但是仅限于日本和服哦!”“有缘助理”说道,“今天要拍的戏是讲述中国女留学生在日本的生活,日本是个很好的国家,留学生们在那里衣食富足,所以你们要挑选一些华丽的衣服。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哇!太棒了!想不到我也有这么一天!”丽丽高兴极了。“快啊,月轮艾琳,这么多衣服,我都不知道要挑哪一件了,你们来帮我挑好不好?”
“我们哪有空帮你挑,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艾琳说道,她左看右看,似乎对每一件都很满意,“月轮,你快挑啊!愣着干什么?这次我们演的是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肯定能够演好的……”
“不对!”月轮说道,“不是这样子的……我爸爸在日本留过学,在日本学习非常艰苦,日本并没有对留学生特别照顾,并不是像助理跟我们说的那样!”月轮说道。
“管它是什么样?只要能演戏不就行啦?”丽丽和艾琳不以为然。
“不对!这个公司为什么要拍美化日本人的戏?日本曾经轰炸上海,杀害过多少我们的同胞,难道你们忘记了吗?”月轮想起那一幕,便觉得异常难过,1937年,也就是月轮搬来上海的第二年,天笑刚出生不久,日本人就对上海郊区进行轰炸!这给月轮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颠沛流离、缺少食物、炮火声、哭喊声,在月轮的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后来,多亏了李碧纹拖她的朋友们把林珊和月轮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月轮的脸色便得黯然起来。
“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好好地吗?那个时候我们还小,大人的事情,让他们去解决好了。我爸爸经常说自己的生意又不好做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时局,他在积极寻找解决的办法,和日本人合作的话就会赚到钱的……”艾琳说道。
“是啊,月轮,日本轰炸上海,那时政府之间的事情,我爸爸妈妈都是日本人,我也是日本人,可是,我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丽丽说道。
“我不能穿日本人的和服,我不能拍这个虚假的电影,如果我拍了的话,我就太没有骨气了!”月轮还是很坚决。
没想到丽丽却生气了:“月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和我这个日本人做朋友是很没有骨气的事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月轮说道。
“别可是不可是的了,我为了今天准备了很久很久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既然你觉得拍电影没有骨气,那你走啊!为什么你还呆在这里,你走啊!”丽丽赶月轮走。
月轮万分委屈,一边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一边是自己坚持的准则……丽丽这样误会自己,再谈下去恐怕也是难堪,月轮只好说道:“丽丽,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知道拍电影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我是一直支持你的,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可是,你还没有完全懂我的意思……”
“我早就懂了,你觉得拍电影是没有骨气的事情,和我做朋友是没有骨气的事情!”丽丽怒道。
“丽丽,你不要这么生气嘛,月轮不是这个意思啦……”艾琳在一旁劝道。
“丽丽,我们改天再谈吧,我今天也回家去……”月轮说道。她推开试衣间的门,走出来。
两个助理在门口等候,看到月轮,说道:“月轮小姐,你为什么没有换衣服呢?”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舒服,不能试镜了,抱歉让你们久等。”说完,月轮鞠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