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竟然出现了第二家卖米的店铺!而且这个店铺的米价丝毫没有抬高!这个消息像一颗重型炸弹爆炸在人堆里,冲击波震荡开去,一拨一拨的人感受到它的威力。几乎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平价米店的消息便传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蜂拥来的人群围堵在这家店的门口,马老板的高价米店铺外顿时人迹罕至起来。
向来是这样,在关乎存亡的时刻,秩序亦或是素质之类的事情是不在中国人的考虑范围之内的,这些疯狂的人们内心里只有一个字:“我!我!我!”谁都可以买不到米,但是“我”不能!谁都可以吃不上饭,但是“我”不能!谁都可以谦让,但是“我”不能!为什么?买不上米的人要么是大老板,要么是军政要员,但是“我”是吗?买不上米的人可以喝肉粥,但是“我”有吗?买不上米的人人家父亲姓李名刚,但是“我”爸呢?“我”不抢,饿死的肯定是“我”!谁他妈会有空管“你”,亦或是“大家”?叫中国人排队?对不起,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就没有这一说!
巡警看着疯抢的队伍,只要没有人被踩踏致死,他们是不会管的,甚至很有用抢开出一条路来进到店里去抢米的想法。
平价米店里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可是谁不知道,危机已经潜伏在其中了:“与黄金荣抢生意?这个店要是没有来头,那只有死路一条啊!”
米店正门挤满了买米的百姓,正热火朝天的当儿,米店后门忽然被人“哐哐哐”用什么东西砸得正响。一个伙计赶忙去后院儿查看究竟。
门刚一打开,几个拿棍子的男子冲进来:“谁让你们在这里开店的?说!告诉我们黄爷了吗?我们黄爷批准了吗?保护费交了吗?你们小子很大胆啊!”
小伙计只低头含胸听着他们训完话,便从口袋掏出一把黄金做成的小刀,鞠个躬送上,说道:“您家黄爷岂是谁人都有机会见的?我家老爷生意急,只能先斩后奏了,这不,今儿我正恭候各位的大驾吗?请您回去将这刀转送黄爷,我家何老爷一定登门拜访。”
黄金荣的手下退出门来,回去将金刀交给黄金荣。
黄金荣将刀拿在手里,只看一眼,便将金刀“嘭哧”一声拍在桌子上:“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竟想和我叨?”
“据店里的人说,米店的老板姓何。”手下说道。
“管他姓何姓江还是姓海,抢老子懂得生意,下场只有一个!阿四,明天十二点之前,姓何的若不来,那就照老办法!”黄金荣说道。
阿四点头称是。
鸡鸣欲曙,阿四早就集结了一帮人,只等中午十二点一过便冲到平价米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事不过午,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眼看着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霞飞路的米店里仍然不见何老板的身影。何老板如此沉得住气,使得黄金荣百思不得其解,最初怒火冲天,然而现在他却满腹狐疑起来:平价卖米,要么何老板是急需钱财,要么何老板是个政治人物,除了共产党,没有人会为普通百姓着想啊!
黄金荣在店里呆得憋闷,又满腹心事,只好叫阿四过来问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大哥,都准备得不能再好了,只等你一句话了。”阿四鞠躬说道。
“你先带几个弟兄去那边,给我带个话……”黄金荣说道。
“话是不必带了!”一个洪亮而高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黄兄,小弟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大门打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外。黄金荣仔细看时,却见他一双浓眉像两把刚出鞘的剑,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向自己——霸气外露!
黄金荣头一扬,张口说一句:“合上的朋友,一碗水端来,大家喝!”
何老板却也不慌不忙,答道:“兄弟不才,还望灯笼扯高点,合子上的朋友一起走个忤门子!”
黄金荣知道此人有点来头,却是别处的道上兄弟,也就给何老板请来座位。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是何老板不论从何处来,总还是先认过东家为好啊,这些个规矩,难道你们那里都没有的吗?”黄金荣兴师问罪。
“兄弟不才,祖上的规矩是不打不相识,我若不先用这个小店跟黄兄打个招呼,相比如今小弟我登门来见,黄兄定是不肯赏脸的。”何老板说道。站在何老板一旁的手下赶紧从袖里拿出一个袖珍小盒,递上来给黄金荣。
黄金荣傲慢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红底的丝绒衬得几块黄金闪闪发亮,仔细看时,却见几块黄金都锻造成兵器的模样,却是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
黄金荣将手中的小盒一合,抬眼看向何老板,并不说话,目光如炬。
何老板不敢不回望,两人沉默一会儿,黄老板哈哈大笑几声,说道:“从几天起,何老板米店收入的七成悉数交到这个小店来,至于米价么,何老板自己看着办。”
“不!”何老板说道。
黄金荣又惊又怒,心想一个小小的从水泊梁山来的小财主,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说不,简直是不要命了!黄金荣的手下已经把手插到腰间的枪上,跃跃欲试,只等黄金荣一句话就拔枪。形势危急。
“是全部!”何老板接着说,“小店里的这点米,只是一个敲门砖罢了,从今早起,小店已经关门歇业,剩余的米,悉数运到黄老板的店里来!”
黄金荣仍旧不说话,只等着眼前的这个何老板说下去。这个“外来的和尚”还是要入“本地的寺庙”,“敬本地的佛祖”。他又是送黄金又是送米,黄金荣倒是要看看,他还有哪些名堂。
“小弟得知黄老板在上海滩做大米生意,于是从遥远的梁山运来这点米,权当敬意。船是自己的船,米是自己的米,税也纳得起税。要多少米,只要黄老板吩咐一声,要多少咱就运多少!”
黄金荣倒吸一口凉气,定睛望着眼前这个人,日本人早就在占领区实行了“三光”政策,上海以外到处一片荒芜,房屋被烧、粮食被抢、田地被毁、哀鸿遍野,眼前这个何老板却放出狠话,要多少有多少!黄金荣一方面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另一方面怀疑他的来头。
“不瞒大哥,小弟不管存多少米,在上海以外的地方是卖不出去的,战乱年代,百姓是买不起米的,只有在上海,才能卖得出去。”
黄金荣点头。
“小弟来上海滩,只想给黄兄排点忧、解点难,带着兄弟们混口吃喝。”何老板说道。
“哦?我哪里有忧、哪里有难?”黄金荣不屑道。
“不瞒大哥,我这次来,是想接手大哥几个赔钱的码头!”何老板终于开口。
“哈哈哈!”黄金荣冷笑三声,果然眼前这个姓何的有求于我。
“赔钱的码头也是有家底的啊,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金荣说道。
“大哥只管开价!”何老板真心诚意。他早就准备好了几箱袁大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码头接管下来。
“哦?只管开价,偏偏码头是无价的!”黄金荣说道,何老板脸上露出灰心失望的表情,“我只想要一样。”
“哪一样?”何老板忽见峰回路转。
“你所有的货船!”黄金荣发话道。
“这……”何老板万万没有想到黄金荣会出这一招,钱可以再赚,可是货船,哪里有能力再造呢?
“哈哈哈……”黄金荣看着何老板脸上的表情变化,得意洋洋,“没有船,要码头有什么用呢?你倒是说说,船再怎么不能跑,总比赔钱的码头好吧?我说老弟,你的做事风格还颇有我当年的风韵!你啊,还是好好回梁山做你的财主,这上海滩可不是人人都能混的!”
“我给!”何老板咬咬牙,从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我给!不就是几条船么?!”
话说道这份上,黄金荣无话可说。日本占据了沿海的大多数地区,在每一个码头都雇佣汉奸来收取租税,在上海滩,便是黄金荣为日本人打理码头的生意,黄金荣就是凭借码头税收起家,可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