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大一会儿,不见有人来敲门,程沛云等得心焦,不禁低下头从大门的那个小孔往里瞧——店里的一个弟兄正急急忙忙地从后面厢房里出来,往大门的方向走来。程沛云站直身子。
“谁啊?”门内的弟兄隔了老远,冲着大门喊道。
“是我!”程沛云喊道,“我是老板的老板。”程沛云顾不得讲暗号,一下子亮明自己的身份。
门内的弟兄一听,知道是程沛云来了,听声音也是他的,从小孔里往外瞧一瞧,正是程沛云站在门外。他一阵开心,赶忙把门打开。
程沛云和自己的弟兄拥抱,又激动又兴奋。日本投降的喜悦之下,又遇到久别的故人,欢喜之情无法言说。
两个人来到后院,那兄弟喊道:“快看看是谁来了!不要躲起来了,快出来啊!”
程福兴刚走到门口,看到程沛云,激动的眼泪便流了下来。由于激动,他的脚步也变得跌跌撞撞起来,他跌跌撞撞地从门内走出来。
程沛云看到自己多日不见的父亲,也忍不住热泪纵横。他赶忙迎上去。父子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程沛云发现更多的白发已经悄然爬上了父亲的双鬓,而程福兴发现儿子比之两个月之前,眼神中更多了不可名状的惆怅。重逢冲淡了离别时曾经遭遇的苦难。
林珊和月轮听到敲门声之后刚躲到地下室中,听到是程沛云来了,又急忙从地下室中爬出来。一时间大家聚集在院子里,除了抱头痛哭,无法表达他们心头的种种情感。
好久之后,大家才来到屋子里,坐下来叙旧。
程沛云谈自己搜集谢燕是日本间谍的证据的过程,程福兴谈自己每日来化妆的困难和在装裱店遇到的危急情况,林珊和月轮谈她们在地下室日盼夜盼,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地下呆多久。
然而,正义终将战胜强权,中国还是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难道不是吗?他们辛苦付出的这一切终于得到了回报,难道不足以让人欣慰吗?
当天晚上,大家决定要一醉方休,共同庆祝这美好的时刻。两个弟兄马上去国际饭店订座位,无奈国际饭店的座位早就被抢购一空了,要举杯庆祝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国际饭店决定免费营业,座位早就被预定完了。
于是,只好预定其他饭店的位子。找来找去,总算找到一家,名字叫做五芳斋,在城隍庙附近。
下午六点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暑气还在,然而,这暑气与笼罩在上海的热闹气氛相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程沛云一行人结伴来到五芳斋。去预定好的位子坐下,呼朋唤友、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到处是欢乐的人群。日本正式宣布投降之后,日本兵都集结好,驻扎在黄浦江边,没有了日本兵的日子,让大家普遍放松了警惕。
程沛云虽然非常开心,然而却并没有喝太多,他刻意保持着一种警惕,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和敏感。一桌人喝完酒之后便开始猜拳,热闹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饭店。
持续的嘈杂让程沛云非常头晕,他一时间有点走神,不能融入到他们的欢乐当中去,于是,他走出饭店来,在饭店门口的马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静静地抽烟。
已经过了午夜。白天的车水马龙已经不复存在,程沛云坐在路边看空荡荡的马路。饭店内不时有欢乐的声音传出来,偶尔过往一些醉醺醺的人们,也都是大声地欢笑着,今夜,欢笑无罪,不同于扰民。
程沛云刚点上一支烟,还没有抽多少,却看见月轮跟着自己走出来。她的脸上泛着阵阵红晕,她的脚步踉跄,程沛云知道,这一切都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程沛云看见月轮走来,他看见月轮摇摇晃晃,马上起身来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