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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阴阳永隔

出人意料的是这四名汉军手中的长剑却并未刺向项羽,而是径直向先前进来的几名黑衣人射去,将欲置项羽于死地的几柄长剑挡了一挡。“噹啷”几声金铁之声交错后,三方的人都是低低的一声惊呼,项羽是因为认出了汉军军服下的楚天翔等人,而楚天翔与巧菡、诗菡却是因为看见了犹在项羽怀中浑身染血的虞姬,而那脸色阴鸷的汉子与盖忌则是都已认出了对方就是当年巨鹿城外楚营中碰上的对手。

楚天翔看见虞姬这样,心口一阵刺痛,隐隐感到血气上涌,喉头一甜,一口热血到了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竟连一柄毒蛇般的长剑正刺向他也浑然不觉。幸好被巧菡及时格开,不过也就是这么一分神,原本与她交手的黑衣人立时紧逼上来,巧菡立时也从平手之局落入了下风。

楚天翔生性就比较沉静,又精通医术,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心神稍定一些,仔细看了虞姬一眼,才发现面色仍有些红润,也顾不得在项羽面前本要避什么男女之嫌,立刻施手搭脉,发现虽然脉象细若游丝,但是勉强还有一丝痕迹。心中大喜,起身拔剑,竟是一气呵成,手中海底沉铁打就而成的重剑如长江大河一般泄去,弹指间将自己的对手逼退,随即长剑一展,向巧菡身边的的黑衣人劈了一剑,他剑重力沉,黑衣人虽勉力架住,但人已被震退两步,巧菡猱身一剑刺出,竟又扳回了局面。

楚天翔不敢恋战,低声吩咐道:“劳烦盖大哥与二位姐姐替我护法,项王速速召集人手前来解围!”,说完立刻屈身,从项羽怀中一接,将虞姬平放在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了刚刚配成不久的一元复始丹,此药据黄石公所言可以活死人,医白骨,所以他这次下山也将配成的尽数带上了,只是从未用过此药,心中也殊无把握。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狠了狠心,将药丸以重手捏成粉末,捏住虞姬两腮,将药粉入进口中,一时也来不及去取水,信手拿起木案上项羽留下的酒壶,以酒代水,将虞姬口中的药粉缓缓送入腹中,随后咬了咬牙,暗暗祈求了一番上苍,突然以迅捷无匹的速度拔出尚插在虞姬胸前的长剑,鲜血喷射而出化为一阵血雨。伤口随即被他以金疮药粉堵住,接着信手撕开自己的蓝色布袍,轻轻包住了伤口,又顺手把了把脉,发现原本细若游丝且散乱无章的脉象已有渐渐归拢的迹象。

这一切看似繁复,但到他长舒口气,停下手来之时也不过只是片刻之间。项羽见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知道虞姬生命应当是无虞了,这才定下心神,大声召唤楚军。

可直到项羽与对面的敌手长剑相交十数次之后,也没有一个楚兵赶来。自从四面楚歌响起之后,营中逃卒不断。这些逃卒就算听见呼喊,恐怕也只会加快逃跑的速度以免军法处置,更别说来施援手了。剩下的则是经过一天激战的疲兵,此刻都早已进入梦乡,纵然刀剑架在脖子上,也未必能醒来。而大帐附近戍守巡哨的士卒更是早已被这些黑衣人清理干净。

这时盖忌与那阴鸷汉子仍未分出胜负,而另外数人则被诗菡、巧菡与项羽堪堪敌住,只是项羽一直心神不宁,所以三人相对仍居于劣势。好在楚天翔这边大事已了,也已加入战团。

随着楚天翔这个生力军的加入,项羽这边便立刻占了上风。那个阴鸷汉子虽然仍与盖忌打了个平手,可是已经是攻少防多,估计撑不过两百招去,而其余几人剑法都已渐渐散乱。若在平时,再斗上一会,便可分出胜负,可现在虞姬的伤势虽暂时有所缓和,却一直未曾醒来,几人心神都有所不安,项羽更是恨不得胜负立判!当即纵身长啸,宛如龙吟九天,声震楚营,希望能借此召来救兵。

长啸声刚落,便有两名楚军应声入帐,这两名楚军一高一矮,脚步甚是轻便,显然功力不错,项羽等人心中皆有些窃喜,抖擞精神准备一举歼敌。这两名楚军也不含糊,出招快若闪电,然而出招的瞬间,正对着这两人的诗菡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那矮个楚军拔出的兵器虽然类似长剑,可通体却成三棱状,上面还层次不齐的留着些倒刺,显然不是军中之物,那高个楚军手中所持的倒确是长剑,可是通体墨黑,显然也不是一般士兵所有。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那高个竟然一剑砍向了被放在一侧地上的虞姬,而另一人则用他那奇怪的兵器刺向楚天翔。

血光飞溅,盖忌顿觉手中长剑上传来的压力一松,帐内形势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楚天翔隐隐感到背后传来的一阵刺痛与湿热,心中极是惊惶,那矮个长笑一声,将兵器抽了出来,楚天翔觉得遮蔽着自己的那具娇柔而又坚毅的身躯顺着自己的脊背缓缓滑了下去。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他的背上传到了心里。他想怒吼,可是发现自己惶恐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本能的转身扶住了那缓缓滑落的身躯,生命的迹象已然离她而去,只有定格在她脸上的关切与紧张。那矮个楚军的一刺,由她后心刺进,前心穿出而又入楚天翔后背近一寸,拔出时兵器上的倒刺已撕裂了诗菡那颗纤细温柔的心,也将楚天翔的雄心击为碎片。

虞姬的身前也屹立着一个人的身躯,当时盖忌与项羽都背对那高个楚军,而护着虞姬身体的居然是那个脸色阴鸷的汉子,那高个身躯高他甚多,墨剑自上而下砍在他前胸上,胸前衣襟皆破,上身被切开了一个大口,肠子也流了出来,正被他用左手捂住,右手的长剑上隐隐有鲜血流下,显然一击之下,也伤了那高个楚军。

这几下兔起鶻落,惊心动魄,帐中局势又为之一改,楚天翔这方诗菡不幸身死,而先进来的黑衣人也折了主帅,那阴鸷汉子受创极巨,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活了,一时间,除了那两名楚军,别人尽都是一怔,楚天翔则依旧深情的看着怀中的诗菡,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温暖正在缓缓离去,一时间心碎神离。

那高个楚军显然已经受伤,那些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而盖忌正盯着那矮个楚军的举动。

“砰”的一声,那阴鸷汉子重重的载倒在地,几名黑衣人的脸上都闪过一阵痛楚,而这汉子的脸上却挂着一丝微笑。项羽看的心头一热,走上前道:“虽然看上去你是我的仇人,可我还是要替虞儿谢谢你!”

那汉子却没有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遐想的世界里,勉强将脸转向依旧昏迷的虞姬,带着笑意断续道:“你知道。。么?自从上次在巨鹿。。看见了你,我便。。喜欢上了你。可我只是个杀手。。而已,现在这样,我心里实在是很。。欢。。喜!唉!”,随着这声悠远而又隐隐有些快意的叹息,生机与活力已离他而去,这个能与天下第一剑客后人盖忌两次抗手的无明汉子,就这样化做一具冰冷的尸体。

按理那些黑衣人应该和楚天翔等人有了同仇敌忾之心,围杀那两个不速之客,可他们只是心头微微一痛,一起围住那高个楚军,却并不出招。杀手终究是杀手,他们的任务是杀掉项羽和虞姬,至于那阴鸷汉子,虽然是他们的统领,可救虞姬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所以不过片刻,他们便缓缓让出一个缺口,希望那高矮两个楚军能够与楚天翔等人先来一场火拼。

楚天翔这时已缓缓放下了诗菡的尸体,慢慢拔出了长剑,看向那矮个楚军,那矮个楚军原本杀人如麻,凶残成性,可是被楚天翔充满怨毒的目光一扫,心中竟隐隐生了怯意。

楚天翔重剑击出的时候,盖忌的脸色也变了几变,可是终究来不及阻止了。

楚天翔手中重剑本不锋锐,可此刻竟似乎有些青光,剑势开始平淡无奇,刺出之后连剑风都未曾带起,却令人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突然间剑锋青芒大作,巧菡、项羽与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楚天翔人已腾空而起,重剑与人一起扑了过去,似乎比前次在巨鹿所使的“敌我两忘”更具威力。剑招立时由至慢转为至快,那矮个也甚是了得,竟倚靠兵器上的倒刺锁住楚天翔长剑,勉强挡住。只是这剑剑势太盛,兵器上的倒刺随即被震碎了十之八九,不过那矮个也借此躲过此剑锋锐,然而剑风的余威还是撕裂了他的外衣,楚军军服下赫然露出了汉军的军衣,显然这身楚军军服不知是从哪个枉死鬼身上扒下来的。那矮个却不恋战,出人意料的转身便逃,楚天翔的精气神已在刚刚那一招“玉石俱焚”中消耗殆尽,这一剑是集全身潜力于一剑,如果对手侥幸挡住,那么使剑的人精力已泄,便难逃一死,好在此时那矮个只求脱身,所以楚天翔也安然无恙,只是根本无力追赶。好在盖忌纵身出剑挡住了那人去路,巧菡也从后面袭上,就在这时,那一击杀了阴鸷汉子的高个楚军却突然出手,一剑刺向了巧菡,这一剑宛如天上袭来,又似九天银河,宣泄而下,巧菡横剑格挡,剑断,人亡,此人剑法之高,竟似远在盖忌之上,刚刚被阴鸷汉子所伤,显然是事出意外,却非实力如此。

楚天翔急怒攻心,先前压下的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仰天倒下,昏厥过去。盖忌见楚天翔如此,也是一阵心慌,剑招大乱。那高矮两人也不恋战,从容出帐,临走时留下一句:“汉王有令,一击不成,不可恋战!尔等速退!”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迷惘,却终究没有动手,也恨恨退去,此时诗菡、巧菡已殁,楚天翔、虞姬均倒地未醒,项羽与盖忌心力交瘁,一时间竟也无人阻拦,汉军这次突如其来的突袭,竟以这种方式收场。

盖忌与项羽虽然无比刚强,此刻眼中也已满是泪光。停了半晌,盖忌才伸手按住楚天翔的虎口与人中,连掐数下,楚天翔才缓缓醒了过来,眼中却是第一次如此的黯淡无光。而被项羽如法施为的虞姬却仍未醒转。

盖忌见楚天翔醒来,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似乎要将万千的抚慰道尽。然而楚天翔却出人意料的毅然站了起来,走到那阴鸷汉子的尸体旁,微微一躬,道声:“得罪了!”,便摸索起来,不一会自他衣内囊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铜质令牌,上刻着-坤门祁荣华,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楚天翔的脸上一片迷惘,过了片刻,脸上方才抽搐了几下,恨道:“刘邦!张良!此事决不会就此便完!我穷一生之力,也要报此大仇!”

盖忌点头应道:“绝不能放过这些卑鄙小人!我一定要杀了那两个贼人!不过他们似乎与这些黑衣人的关系很是奇特!”

楚天翔恨道:“都是一丘之貉,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阴鸷汉子应该是张良的人,那两个则是刘邦直属的部下!”,停了片刻,见盖忌满脸迷惑,才恨恨的解释道:“那两人临走时说了句‘汉王有令,一击不成,不可恋战!尔等速退!’,那些黑衣人便退走,显然不是刘邦直属的手下,而能够在汉军中自有一个体系的,必然是一等一的权臣,等闲之人刘邦怎能容他,如此一算,不过三五人罢了。加上牌子上刻有坤门字样,坤门主死,这本是道家八卦八门中的东西,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张良得黄石伯伯传授兵书,多少也传了些道家的东西!这些人必是张良的部属!”

盖忌这才省悟道:“难怪当年巨鹿之战,这些人来要掳走虞姬,想来也是要挑唆项王和章邯大战一场,将楚军拖在棘原,他们好从容入关!”

楚天翔黯然的点了点头,口中低低反复道:“张良啊!张良!你真是不简单。。”,只是此刻语气已充满了恨意,再无当年的崇拜钦慕。

楚天翔此刻虽肝肠寸断,可是也无法可想,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又风干在面上,眼见繁星西坠,眼看天光就要放亮,才醒觉虞姬仍未醒来。急忙上前把了把脉,脉象虽然仍是虚弱,却已渐渐平和,只是人却仍无丝毫反应,楚天翔心中暗叫不妙。

项羽也是一旁催问不断,楚天翔看了半天,竟无丝毫办法,苦思之下,刚刚稍稍回了些血色的脸上又变得煞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项羽急问道:“楚贤弟,她究竟怎样了?”

楚天翔黯然叹道:“我也不知缘由,只是曾在内经第七卷上看见过一段,大约是‘忧患缘其内,苦形伤其外,又伤心侧,经脉瘀血及于脑,人如草木,不能言动’”

项羽惊道:“这是何意?人如草木?那还有何生趣?又如何医治?”

楚天翔语音嘶哑道:“这样的病人,脉象平稳,心跳如常,依旧算是生人!书上也并未记载医法!以目前情况来看,似尚无解救之法,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项羽听完,虎躯竟缓缓跌坐在地上,神情惨然,令人不忍卒睹。

楚天翔轻轻一扬眉道:“天将放亮,想必韩信大军不久必将攻来!我们刚刚来时,发现汉营中军兵尚在熟睡。韩信必然以为项王会在阵前与他交手,我看不如趁天色未明,带些亲兵,径直穿过汉营,当可脱此难!”

项羽淡淡道:“那虞儿如何是好?”

楚天翔坚定的道:“如果项王信的过我,请让我带走姐姐,我必当竭尽全力,将她医好!”

项羽听他言语似乎尚有希望,心中一喜,剑眉竖起,慨然道:“依项某本意,必不会趁夜遁去!如今就依你一次!屡次相救之恩,来日再报!”

楚天翔淡然道:“若非知道你的脾性,楚某也不会有此一计!”

光阴如金,项羽匆匆召集了最亲信的八百迅雷军,在营中挖了一土坑,楚天翔轻轻的将巧菡与诗菡的尸首抱着放了进去,轻轻掀起了黄土,两个花一样的女子,和一条尚未降临世间的小生命,就这样消失在黑夜里,楚天翔微微颤抖佝偻着低泣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那样的无力。只是谁都能感觉到他心中令人骇异的恨意!

坟前没有做太多的标记,一块竖起的石碑上上刻着楚天翔临时刻就的诔文:“一抔黄土埋香骨,当敬红粉是英雄!夫楚!”,后人见此诗文落款,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埋葬的是这样两个无名女子,过了很多很多年,许多人浮想起垓下一战,英雄美女,遂以讹传讹,认定这里便是虞姬的长眠之所,将此坟重建,命名为“嗟虞墩”。

项羽要回楚地招兵买马东山再起,楚天翔一时没有打算,但是终究要向自己熟悉的北地去,两人一西一北,只得就此分道扬镳。楚天翔将虞姬用布条缚在自己背后,与盖忌从容到了汉军阵前。两人双双窝于马腹之下,趁着天色昏暗,汉军未醒,从容穿过了汉营!

项羽则率八百亲信,穿营而行,只可惜人多难免泄了形迹,刚逃出重围便被汉军发觉,匆匆报与韩信,听的韩信是又羞又恼,他用兵如神,深知项羽性格,料他宁可战死阵前,也不会缩头缩脑跑了,所以才放心让士卒休息,谁知项羽竟然行此险招,在数十万大军中从容跑掉,实在让他颜面扫地!

韩信望空虚劈了一剑,吼道:“灌婴听令,着你带五千人马,立刻给我追上项羽!”

就在灌婴接令转身出去的时候,韩信淡淡的补了一句:“只要死的!”

※※※※※※※※※※※※※※※※※※※※※※※※※※※※※※※※※※※※

左思右想,这卷还是充实点,以免太过突兀

注:虞姬墓确有,位于今安徽灵璧县城东七点五公里处,宿泗公路南侧,东濒鹿鸣,阴陵诸山,南接垓下古战场,北临古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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